汉书
扬雄传
【原文】
何武字君公,蜀郡郫县人也。宣帝时,天下和平,四夷宾服,神爵、五凤之间屡蒙瑞应。而益州刺史王襄使辩士王褒颂汉德,作《中和》、《乐职》、《宣布》诗三篇。武年十四五,与成都杨覆众等共习歌之。是时,宣帝循武帝故事,求通达茂异士,召见武等于宣室。上曰:“此盛德之事,吾何足以当之哉!”以褒为待诏,武等赐帛罢。
武诣博士受业,治《易》。以射策甲科为郎,与翟方进交志相友。光禄勋举四行,迁为鄠令,坐法免归。
武兄弟五人,皆为郡吏,郡县敬惮之。武弟显家有市籍,租常不入,县数负其课。市啬夫求商捕辱显家,显怒,欲以吏事中商。武曰:“以吾家租赋繇役不为众先,奉公吏不亦宜乎!”武卒白太守,召商为卒吏,州里闻之皆服焉。
久之,太仆王音举武贤良方正,征对策,拜为谏大夫,迁扬州刺史。所举奏二千石长吏必先露章,服罪者为亏除,免之而已;不服,极法奏之,抵罪或至死。
九江太守戴圣,《礼经》号小戴者也,行治多不法,前刺史以其大儒,优容之。及武为刺史,行部隶囚徒,有所举以属郡。圣曰:“后进生何知,乃欲乱人治!”皆无所决。武使从事廉得其罪,圣惧,自免,后为博士,毁武于朝廷。武闻之,终不扬其恶。而圣子宾客为群盗,得,系庐江,圣自以子必死。武平心决之,卒得不死。自是后,圣惭服。武每奏事至京师,圣未尝不造门谢恩。
武为刺史,二千石有罪,应时举奏,其余贤与不肖敬之如一,是以郡国各重其守相,州中清平。行部必先即学宫见诸生,试其诵论,问以得失,然后入传舍,出记问垦田顷亩、五谷美恶,已乃见二千石,以为常。
初,武为郡吏时,事太守何寿。寿知武有宰相器,以其同姓故厚之。后寿为大司农,其兄子为庐江长史。时,武奏事在邸,寿兄子适在长安,寿为具召武弟显及故人杨覆众等,酒酣,见其兄子,曰:“此子扬州长史,材能驾下,未尝省见。”显等甚惭,退以谓武,武曰:“刺史古之方伯,上所委任,一州表率也,职在进善退恶。吏治行有茂异,民有隐逸,乃当召见,不可有所私问。”显、覆众强之,不得已召见,赐卮酒。岁中,庐江太守举之。其守法见惮如此。
为刺史五岁,入为丞相司直,丞相薛宣敬重之。出为清河太守,数岁,坐郡中被灾害什四以上免。久之,大司马曲陽侯王根荐武,征为谏大夫。迁兖州刺史,入为司隶校尉,徙京兆尹。二岁,坐举方正所举者召见槃辟雅拜,有司以为诡众虚伪。武坐左迁楚内史,迁沛郡太守,复入为廷尉。绥和元年,御史大夫孔光左迁廷尉,武为御史大夫。成帝欲修辟雍,建三公官,即改御史大夫为大司空。武更为大司空,封汜乡侯,食邑千户。汜乡在琅邪不其,哀帝初即位,褒赏大臣,更以南陽犨之博望乡为汜乡侯国,增吧千户。
武为人仁厚,好进士,将称人之善。为楚内史厚两龚,在沛郡厚两唐,及为公卿,荐之朝廷。此人显于世者,何侯力也,世以此多焉。然疾朋党,问文吏必于儒者,问儒者必于文吏,以相参检。欲除吏,先为科例以防请托。其所居亦无赫赫名,去后常见思。
及为御史大夫司空,与丞相方进共奏言:“往者诸侯王断狱治政,内史典狱事,相总纲纪辅王,中尉备盗贼。今王不断狱与政,中尉官罢,职并内史,郡国守相委任,所以一统信,安百姓也。今内史位卑而权重,威职相逾,不统尊者,难以为治。臣请相如太守,内史如都尉,以顺尊卑之序,平轻重之权。”制曰:“可。”以内史为中尉。初,武为九卿时,奏言宜置三公官,又与方进共奏罢刺史,更置州牧,后皆复复故,语在《朱博传》。唯内史事施行。
多所举奏,号为烦碎,不称贤公。功名略比薛宣,其材不及也,而经术正直过之。武后母在郡,遣吏归迎,会成帝崩,吏恐道路有盗贼,后母留止,左右或讥武事亲不笃。哀帝亦欲改易大臣,遂策免武曰:“君举错烦苛,不合众心,孝声不闻,恶名流行,无以率示四方,其上大司空印绶,罢归就国。后五岁,谏大夫鲍宣数称冤之,天子感丞相王嘉之对,而高安侯董贤亦荐武,武由是复征为御史大夫,月余,徙为前将军。
先是,新都侯王莽就国,数年,上以太皇太后故征莽还京师。莽从弟成都侯王邑为侍中,矫称太皇太后指白哀帝,为莽求特进给事中。哀帝复请之,事发觉。太后为谢,上以太后故不忍诛之,左迁邑为西河属国都尉,削千户。后有诏举大常,莽私从武求举,武不敢举。后数月,哀帝崩,太后即日引莽入,收大司马董贤印绶,诏有司举可大司马者。莽故大司马,辞位辟丁、傅,众庶称以为贤,又太后近亲,自大司徒孔光以下举朝皆举莽。武为前将军,素与左将军公孙禄相善,二人独谋,以为往时孝惠、孝昭少主之世,外戚吕、霍、上官持权,几危社稷,今孝成、孝哀比世无嗣,方当选立亲近辅幼主,不宜令异姓大臣持权,亲疏相错,为国计便。于是武举公孙禄可大司马,而禄亦举武。太后竟自用莽为大司马。莽风有司劾奏武、公孙禄互相称举,皆免。
武就国后,莽寝盛,为宰衡,陰诛不附己者。元始三年,吕宽等事起。时,大司空甄丰承莽风指,遣使者乘传案治党与,连引诸所欲诛,上党鲍宣,南陽彭伟、杜公子,郡国豪桀坐死者数百人。武在见诬中,大理正槛车征武,武自杀。众人多冤武者,莽欲厌众意,令武子况嗣为侯,谥武曰刺侯。莽篡位,免况为庶人。
王嘉字公仲,平陵人也。以明经射策甲科为郎,坐户殿门失阑免。光禄勋于永除为掾,察廉为南陵丞,复察廉为长陵尉。鸿嘉中,举敦朴能直言,召见宣室,对政事得失,超迁太中大夫。出为九江、河南太守,治甚有声。征入为大鸿胪,徙京兆尹,迁御史大夫。建平三年代平当为丞相,封新甫侯,加食邑,千一百户。
嘉为人刚直严毅有威重,上甚敬之。哀帝初立,欲匡成帝之政,多所变动,嘉上疏曰:
臣闻圣王之功在于得人。孔子曰:“材难,不其然与!”故断世立诸侯,象贤也。”虽不能尽贤,天子为择臣,立命卿以辅之。居是国也,累世尊重,然后士民之众附焉,是以教化行而治功立。今之郡守重于古诸侯,往者致选贤材,贤材难得,拔擢可用者,或起于囚徒。昔魏尚坐事系,文帝感冯唐之言,遣使持节赦其罪,拜为云中太守,匈奴忌之。武帝擢韩安国于徒中,拜为梁内史,骨肉长安。张敞为京兆尹,有罪当免,黠吏知而犯敞,敞收杀之,其家自冤,使者覆狱,刻敞贼杀人,上逮捕不下,会免,亡命数十日,宣帝征敞拜为冀州刺史,卒获其用。前世非私此三人,贪其材器有益于公家也。
孝文时,吏居官者或长子孙,以官为氏,仓氏、库氏则仓库吏之后也。其二千石长吏亦安官乐职,然后下下相望,莫有苟且之意。其后稍稍变易,公卿以下传相促急,又数改更政事,司隶、部刺史察过悉劾,发扬陰私,吏或居官数月而退,送故迎新,交错道路。中材苟容求全,下材怀危内顾,一切营私者多。二千石益轻贱,吏民慢易之。或持其微过,增加成罪,言于刺史、司隶,或至上书章下;众庶知其易危,小失意则有离畔之心。前山陽亡徒苏令等从横,吏士临难,莫肯伏节死义,以守相威权素夺也。孝成皇帝悔之,下诏书,二千石不为纵,遣使者赐金,尉厚其意,诚以为国家有急,取办于二千石,二千石尊重难危,乃能使下。
孝宣皇帝爱其良民吏,有章劾,事留中,会赦一解。故事,尚书希下章,为烦扰百姓,证验系治,或死狱中,章文必有“敢告之”字乃下。唯陛下留神于择贤,记善忘过,容忍臣子,勿责以备。二千石、部刺史、三辅县令有材任职者,人情不能不有过差,宜可阔略,令尽力者有所劝。此方今急务,国家为利也。前苏令发,欲遣大夫使逐问状,时见大夫无可使者,召盩厔令尹逢拜为谏大夫遣之。今诸大夫有材能者甚少,宜豫畜养可成就者,则士赴难不爱其死;临事仓卒乃求,非所以明朝廷也。
嘉因荐儒者公孙光、满昌及能吏萧咸、薛修等,皆故二千石有名称。天子纳而用之。
会息夫躬、孙宠等因中常侍宋弘上书告东平王云祝诅,又与后舅伍宏谋弑上为逆,云等伏诛,躬、宠擢为吏二千石。是时,侍中董贤爱幸于上,上欲侯之而未有所缘,傅嘉劝上因东平事以封贤。上于是定躬、宠告东平本章,掇去宋弘,更言因董贤以闻,欲以其功侯之,皆先赐爵关内侯。顷之,欲封贤等,上心惮嘉,乃先使皇后父孔乡侯傅晏持诏书视丞相御史。于是嘉与御史大夫贾延上封事言:“窃见董贤等三人始赐爵,众庶匈匈,咸曰贤贵,其余并蒙恩,至今流言未解。陛下仁恩于贤等不已,宜暴贤等本奏语言,延问公卿、大夫、博士、议郎,考合古今,明正其义,然后乃加爵土;不然,恐大失众心,海内引领而议。暴平其事,必有言当封者,在陛下所从;天下虽不说,咎有所分,不独在陛下。前定陵侯淳于长初封,其事亦议。大司农谷永以长当封,众人归咎于永,先帝不独蒙其讥。臣嘉、臣延材驽不称,死有余责。知顺指不迕,可得容身须臾,所以不敢者,思报厚恩也。”上感其言,止,数月,遂下诏封贤等,因以切责公卿曰:“朕居位以来,寝疾未瘳,反逆之谋相连不绝,贼乱之臣近侍帷幄。前东平王云与后谒祝诅朕,使侍医伍宏等内侍案脉,几危社稷,殆莫甚焉!昔楚有子玉得臣,晋文为之侧席而坐;近事,汲黯折淮南之谋。今云等至有图弑天子逆乱之谋者,是公卿股肱莫能悉心务聪明以销厌未萌之故。赖宗庙之灵,侍中、驸马都尉贤等发觉以闻,咸伏厥辜。《书》不云乎?‘用德章厥善’。其封贤为高安侯、南陽太守宠为方陽侯、左曹光禄大夫躬为宜陵侯。”
后数月,日食,举直言,嘉复奏封事曰:
臣闻咎繇戒帝舜曰:“亡敖佚欲有国,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机。”箕子戒武王曰:“臣无有作威作福,亡有玉食;臣之有作威作福玉食,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辟,民用僣慝。”言如此则逆尊卑之序,乱陰陽之统,而害及王者,其国极危。国人倾仄不正,民用僣差不一,此君不由法度,上下失序之败也。武王躬履此道,隆至成、康。自是以后,纵心恣欲,法度陵迟,至于臣弑君,子弑父。父子至亲,失礼患生,何况异姓之臣?孔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孝文皇帝备行此道,海内蒙恩,为汉太宗。孝宣皇帝赏罚信明,施与有节,记人之功,忽于小过,以致治平。孝元皇帝奉承大业,温恭少欲,都内钱四十万万,水衡钱二十五万万,少府钱十八万万。尝幸上林,后宫冯贵人从临兽圈,猛兽惊出,贵人前当之,元帝嘉美其义,赐钱五万。掖庭见亲,有加赏赐,属其人勿众谢。示平恶偏,重失人心,赏赐节约。是时,外戚赀千万者少耳,故少府水衡见钱多也。虽遭初元、永光凶年饥馑,加有西羌之变,外奉师旅,内振贫民,终无倾危之忧,以府臧内充实也。孝成皇帝时,谏臣多言燕出之害,及女宠专爱,耽于酒色,损德伤年,其言甚切,然终不怨怒也。宠臣淳于长、张放、史育:育数贬退,家资不满千万;放斥逐就国;长榜死于狱。不以私爱害公义,故虽多内讥,朝廷安平,传业陛下。
陛下在国之时,好《诗》、《书》,上俭节,征来所过道上称诵德美,此天下所以回心也。初即位,易帷帐,去锦绣,乘舆席缘绨缯而已。共皇寝庙比比当作,忧闵元元,惟用度不足,以义割恩,辄且止息,今始作治。而驸马都尉董贤亦起官寺上林中,又为贤治大第,开门乡北阙,引王渠灌园池,使者护作,赏赐吏卒,甚于治宗庙。贤母病,长安厨给祠具,道中过者皆饮食。为贤治器,器成,奏御乃行,或物好,特赐其工,自贡献宗庙三宫,犹不至此。贤家有宾婚及见亲,诸官并共,赐及仓头奴婢,人十万钱。使者护视,发取市物,百贾震动,道路讠雚哗,群臣惶惑。诏书罢菀,而以赐贤二千余顷,均田之制从此堕坏。奢僣放纵,变乱陰陽,灾异众多,百姓讹言,持筹相惊,被发徒跣而走,乘马者驰,天惑其意,不能自止。或以为筹者策失之戒也。陛下素仁智慎事,今而有此大讥。
孔子曰:“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安用彼相矣!”臣嘉幸得备位,窃内悲伤不能通愚忠之信;身死有益于国,不敢自惜。唯陛下慎己之所独乡,察众人之所共疑。往者宠臣邓通、韩嫣骄贵失度,逸豫无厌,小人不胜情欲,卒陷罪辜。乱国亡躯,不终其禄,所谓爱之适足以害之者也。宜深览前世,以节贤宠,全安其命。
于是上寝不说,而愈爱贤,不能自胜。
会祖母傅太后薨,上因托傅太后遗诏。令成帝母王太后下丞相、御史,益封贤二千户,及赐孔乡侯、汝昌侯、陽新侯国。嘉封还诏书,因奏封事谏上及太后曰:“臣闻爵禄土地,天之有也。《书》云:‘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王者代天爵人,尤宜慎之。裂地而封,不得其宜,则众庶不服,感动陰陽,其害疾自深。今圣体久不平,此臣嘉所内惧也。高安侯贤,佞幸之臣,陛下倾爵位以贵之,单货财以富之,损至尊以宠之,主威已黜,府藏已竭,唯恐不足。财皆民力所为,孝文皇帝欲起露台,重百金之费,克己不作。今贤散公赋以施私惠,一家至受千金,往古以来贵臣未尝有此,流闻四方,皆同怨之。里谚曰:‘千人所指,无病而死。’臣常为之寒心。今太皇太后以永信太后遗诏,诏丞相、御史益贤户,赐三侯国,臣嘉窃惑。山崩地动,日食于三朝,皆陰侵陽之戒也。前贤已再封,晏、商再易邑,业缘私横求,恩已过厚,求索自恣,不知厌足,甚伤尊尊之义,不可以示天下,为害痛矣!臣骄侵罔,陰陽失节,气感相动,害及身体。陛下寝疾久不平,继嗣未立,宜思正万事,顺天人之心,以求福晁,奈何轻身肆意,不念高祖之勤苦垂立制度欲传之于无穷哉!《孝经》曰:‘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臣谨封上诏书,不敢露见,非爱死而不自法,恐天下闻之,故不敢自劾。愚戆数犯忌讳,唯陛下省察。”
初,廷尉梁相与丞相长史、御史中丞及五二千石杂治东平王云狱,时冬月未尽二旬,而相心疑云冤,狱有饰辞,奏欲传之长安,更下公卿复治。尚书令鞫谭、仆射宗伯凤以为可许。天子以相等皆见上体不平,外内顾望,操持两心,幸云逾冬,无讨贼疾恶主雠之意,制诏免相等皆为庶人。后数月大赦,嘉奏封事荐相等明习治狱,“相计谋深沉,谭颇知雅文,凤经明行修,圣王有计功除过,臣窃为朝廷惜此三人。”书奏,上不能平。后二十余日,嘉封还益董贤户事,上乃发怒,召嘉诣尚书,责问以:“相等前坐在位不尽忠诚,外附诸侯,操持两心,背人臣之义,今所称相等材美,足以相计除罪。君以道德,位在三公,以总方略一统万类分明善恶为职,知相等罪恶陈列,著闻天下,时辄以自劾,今又称誉相等,云为朝廷惜之。大臣举错,恣心自在,迷国罔上,近由君始,将谓远者何!对状。”嘉免冠谢罪。
事下将军中朝者,光禄大夫孔光、左将军公孙禄、右将军王安、光禄勋马宫、光禄大夫龚胜劾嘉迷国罔上不道,请与廷尉杂治。胜独以为嘉备宰相,诸事并废,咎由嘉生;嘉坐荐相等,微薄,以应迷国罔上不道,恐不可以示天下。遂可光等奏。
光等请谒者召嘉诣廷尉诏狱,制曰:“票骑将军、御史大夫、中二千石、二千石、诸大夫、博士、议郎议。”卫尉云等五十人以为:“如光等言可许。”议郎龚等以为:“嘉言事前后相违,无所执守,不任宰相之职,宜夺爵士,免为庶人。”永信少府猛等十人以为:“圣王断狱,必先原心定罪,探意立情,故死者不抱恨而入地,生者不衔怨而受罪。明主躬圣德,重大臣刑辟,广延有司议,欲使海内咸服。嘉罪名虽应法,圣王之于大臣,在舆为下,御坐则起,疾病视之无数,死则临吊之,废宗庙之祭,进之以礼,退之以义,诔之以行。案嘉本以相等为罪,罪恶虽著,大臣括发关械、裸躬就笞,非所以重国褒宗庙也。今春月寒气错缪,霜露数降,宜示天下以宽和。臣等不知大义,唯陛下察焉。”有诏假谒者节,召丞相诣廷尉诏狱。
使者既到府,掾史涕泣,共和药进嘉,嘉不肯服。主簿曰:“将相不对理陈冤,相踵以为故事,君侯宜引决。”使者危坐府门上。主簿复前进药,嘉引药杯以击地,谓官属曰:“丞相幸得备位三公,奉职负国,当伏刑都市以示万众。丞相岂儿女子邪,何谓咀药而死!”嘉遂装出,见使者再拜受诏,乘吏小车,去盖不冠,随使者诣廷尉。廷尉收嘉丞相、新甫侯印绶,缚嘉载致都船诏狱。
上闻嘉生自诣吏,大怒,使将军以下与五二千石杂治。吏诘问嘉,嘉对曰:“案事者思得实。窃见相等前治东平王狱,不以云为不当死,欲关公卿示重慎;置驿马传囚,势不得逾冬月,诚不见其外内顾望阿附为云验。复幸得蒙大赦,相等皆良善吏,臣窃为国惜贤,不私此三人。”狱吏曰:“苟如此,则君何以为罪犹当?有以负国,不空入狱矣。”吏稍侵辱嘉,嘉喟然卬天叹曰:“幸得充备宰相,不能进贤、退不肖,以是负国,死有余责。”吏问贤、不肖主名,嘉曰:“贤,故丞相孔光、故大司空何武,不能进;恶,高安侯董贤父子,佞邪乱朝,而不能退。罪当死,死无所恨。”嘉系狱二十余日,不食,欧血而死。帝舅大司马票骑将军丁明素重嘉而怜之,上遂免明,以董贤代之,语在《贤传》。
嘉为相三年诛,国除。死后上览其对而思嘉言,复以孔光代嘉为丞相,征用何武为御史大夫。元始四年,诏书追录忠臣,封嘉子崇为新甫侯,追谥嘉为忠侯。
师丹字仲公,琅邪东武人也。治《诗》,事匡衡。举孝廉为郎。元帝末,为博士,免。建始中,州举茂才,复补博士,出为东平王太傅。丞相方进、御史大夫孔光举丹论议深博、廉正守道,征入为光禄大夫、丞相司直。数月,复以光禄大夫给事中,由是为少府、光禄勋、侍中,甚见尊重。成帝末年,立定陶王为皇太子,以丹为太子太傅。哀帝即位,为左将军,赐爵关内侯,食邑,领尚书事,遂代王莽为大司马,封高乐侯。月余,徙为大司空。
上少在国,见成帝委政外家,王氏僣盛,常内邑邑。即位,多欲有所匡正。封拜丁、傅,夺王氏权。丹自以师傅居三公位,得信于上,上书言:“古者谅闇不言,听于冢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前大行尸柩在堂,而官爵臣等以及亲属,赫然皆贵宠。封舅为陽安侯,皇后尊号未定,豫封父为孔乡侯。出侍中王邑、射声校尉王邯等。诏书比下,变动政事,卒暴无渐。臣纵不能明陈大义,复曾不能牢让爵位,相随空受封侯,增益陛下之过。间者郡国多地动,水出流杀人民,日月不明,王星失行,此皆举错失中,号令不定,法度失理,陰陽混浊之应也。臣伏惟人情无子,年虽六七十,犹博取而广求。孝成皇帝深见天命,烛知至德,以壮年克己,立陛下为嗣。先帝暴弃天下而陛下继体,四海安宁,百姓不惧,此先帝圣德当合天人之功也。臣闻天威不违颜咫尺,愿陛下深思先帝所以建立陛下之意,且克己躬行以观群下之从化。天下者,陛下之家也。肺附何患不富贵,不宜仓卒。先帝不量臣愚,以为太傅,陛下以臣托师傅,故亡功德而备鼎足,封大国,加赐黄金,位为三公,职在左右,不能尽忠补过,而令庶人窃议,灾异数见,此臣之大罪也。臣不敢言乞骸骨归于海滨,恐嫌于伪。诚惭负重责,义不得不尽死。”书数十上,多切直之言。
初,哀帝即位,成帝母称太皇太后,成帝赵皇后称皇太后,而上祖母傅太后与母丁后皆在国邸,自以定陶共王为称。高昌侯董宏上书言:“秦庄襄王母本夏氏,而为华陽夫人所子,及即位后,俱称太后。宜立定陶共王后为皇太后。”事下有司,时丹以左将军与大司马王莽共劾奏宏:“知皇太后尊之号,天下一统,而称引亡秦以为比喻,诖误圣朝,非所宜言,大不道。”上新立,谦让,纳用莽、丹言,免宏为庶人。傅太后大怒,要上欲必称尊号,上于是追尊定陶共王为共皇帝,尊傅太后为共皇太后,丁后为共皇后。郎中令泠褒、黄门郎段犹等复奏言:“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皆不宜复引定陶蕃国之名以冠大号,车马衣服宜皆称皇之意,置吏二千石以下各供厥职,又宜为共皇立庙京师。”上复下其议,有司皆以为宜如褒、犹言。丹议独曰:“圣王制礼取法于天地,故尊卑之礼明则人伦之序正,人伦之序正则乾坤得其位而陰陽顺其节,人主与万民俱蒙晁福。尊卑者,所以正天地之位,不可乱也。今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以定陶共为号者,母从子、妻从夫之义也。欲立官置吏,车服与太皇太后并,非所以明尊卑亡二上之义也。定陶共皇号谥已前定,义不得复改。《礼》:‘父为士,子为天子,祭以天子,其尸服以士服。’子亡爵父之义,尊父母也。为人后者为之子,故为所后服斩衰三年,而降其父母期,明尊本祖而重正统也。孝成皇帝圣恩深远,故为共王立后,奉承祭祀,今共皇长为一国太祖,万世不毁,恩义已备。陛下既继体先帝,持重大宗,承宗庙天地社稷之祀,义不得复奉定陶共皇祭入其庙。今欲立庙于京师,而使臣下祭之,是无主也。又亲尽当毁,空去一国太祖不堕之祀,而就无主当毁不正之礼,非所以尊厚共皇也。”丹由是浸不合上意。
会有上书言古者以龟贝为货,今以钱易之,民以故贫,宜可改币。上以问丹,丹对言可改。章下有司议,皆以为行钱以来久,难卒变易。丹老人,忘其前语,后从公卿议。又丹使吏书奏,吏私写其草,丁、傅子弟闻之,使人上书告丹上封事行道人遍持其书。上以问将军中朝臣,皆对曰:“忠臣不显谏,大臣奏事不宜漏泄,令吏民传写流闻四方。‘臣不密则失身’,宜下廷尉治。”事下廷尉,廷尉劾丹大不敬。事未决,给事中博士申咸、炔钦上书言:“丹经行无比,自近世大臣能若丹者少。发愤懑,奏封事,不及深思远虑,使主簿书,漏泄之过不在丹。以此贬黜,恐不厌众心。”尚书劾咸、钦:“幸得以儒官选擢备腹心,上所折中定疑,知丹社稷重臣,议罪处罚,国之所慎,咸、钦初傅经义以为当治,事以暴列,乃复上书妄称誉丹,前后相违,不敬。”上贬咸、钦秩各二等。遂策免丹曰:“夫三公者,朕之腹心也。辅善相过,匡率百僚,和合天下者也。朕既不明,委政于公,间者陰陽不调,寒暑失常,变异屡臻,山崩地震,河决泉涌,流杀人民,百姓流连,无所归心,司空之职尤废焉。君在位也出入三年,未闻忠言嘉谋,而反有朋党相进不公之名。乃者以挺力田议改币章示君,君内为朕建可改不疑;以君之言博考朝臣,君乃希众雷同,外以为不便,令观听者归非于朕。朕隐忍不宣,为君受愆。朕疾夫比周之徒虚伪坏化,寝以成俗,故屡以书饬君,几君省过求己,而反不受,退有后言。及君奏封事,传于道路,布闻朝市,言事者以为大臣不忠,辜陷重辟,获虚采名,谤讥匈匈,流于四方。腹心如此,谓疏者何?殆谬于二人同心之利焉,将何以率示群下,附亲远方?朕惟君位尊任重,虑不周密,怀谖迷国,进退违命,反复异言,甚为君耻之,非所以共承天地,永保国家之意。以君尝托傅位,未忍考于理,已诏有司赦君勿治。其上大司空高乐侯印绶,罢归。”
尚书令唐林上疏曰:“窃见免大司空丹策书,泰深痛切,君子作文,为贤者讳。丹经为世儒宗,德为国黄耇,亲傅圣躬,位在三公,所坐者微,海内未见其大过,事既已往,免爵大重,京师识者咸以为宜复丹邑爵,使奉朝请,四方所瞻仰也。惟陛下财览众心,有以尉复师傅之臣。”上从林言,下诏赐丹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
丹既免数月,上用朱博议,尊傅太后为皇太太后,丁后为帝太后,与太皇太后及皇太后同尊,又为共皇立庙京师,仪如孝元皇帝。博迁为丞相,复与御史大夫赵玄奏言:“前高昌侯宏首建尊号之议,而为丹所劾奏,免为庶人。时天下衰粗,委政于丹。丹不深惟褒广尊亲之义而妄称说,抑贬尊号,亏损孝道,不忠莫大焉。陛下圣仁,昭然定尊号,宏以忠孝复封高昌侯。丹恶逆暴著,虽蒙赦令,不宜有爵邑,请免为庶人。”奏可。丹于是废归乡里者数年。
平帝即位,新都侯王莽白太皇太后发掘傅太后、丁太后冢,夺其玺授,更以民葬之,定陶隳废共皇庙。诸造议泠褒、段犹等皆徙合浦,复免高昌侯宏为庶人。征丹诣公车,赐爵关内侯,食故邑。数月,太皇太后诏大司徒、大司空曰:“夫褒有德,赏元功,先圣之制,百王不易之道也。故定陶太后造称僣号,甚悖义理。关内侯师丹端诚于国,不顾患难,执忠节,据圣法,分明尊卑之制,确然有柱石之固,临大节而不可夺,可谓社稷之臣矣。有司条奏邪臣建定称号者已放退,而丹功赏未加,殆缪乎先赏后罚之义,非所以章有德报厥功也。其以厚丘之中乡户二千一百封丹为义陽侯。”月余薨,谥曰节侯。子业嗣,王莽败乃绝。
赞曰:何武之举,王嘉之争,师丹之议,考其祸福,乃效于后。当王莽之作,外内咸服,董贤之爱,疑于亲戚,武、嘉区区,以一蕢障江河,用没其身。丹与董宏更受赏罚,哀哉!故曰“依世则废道,违俗则危殆”,此古人所以难受爵位者也。
【白话文】
何武字君公,是蜀郡郫县人。宣帝时,天下战乱平息秩序安定,四夷归服,神爵、五凤之间多次蒙受祥瑞以应人君之德。益州刺史王襄指使辩士王裹颂扬漠德,作了《中和》、《乐职》、《宣布》诗三篇。何武当时十四五岁,与成都杨覆众等人一同学习唱这些诗。那时,宣帝沿袭武帝旧例,寻求博识通达才能卓越的士人,在宣室召见何武等人。皇上说:“这是盛德之事,我凭什么能够承受它啊!”以王褒备作待韶,何武等人赐帛罢退。
何武拜见博士从师学习,研习《周易》。凭考中射策甲科做了郎,与翟方进心志投合相互友好。光禄勋以四行推举官吏,何武升任鄂县县令。犯法被罢免回家。
何武兄弟五人,都是郡中官吏,郡县的人很敬畏他们。何武的弟弟何显家有商人户籍,经常不交纳赋税,县裹多次负担他的赋税。集市上负责收税的人求商抓住这点侮辱何显家,何显大怒,想要藉官吏职事中伤求商。何武说: “因为我们家交租赋服徭役不在众人之前,以公事为重,不徇私情的官吏难道不应该这样吗!”何武最终报告太守,招纳求商做了卒吏,州里的人听说了这件事都很敬佩他。
遇了很久,太仆王音推举何武贤良方正,召他对策,授官做了谏议大夫,升任扬州刺史。他纠举上报食禄二千石的大官吏一定先向他们颁下通告,服罪的替他们减除罪状,罢免他们就行了;不服罪的,以最重的刑罚上报他们的罪状,抵偿他们应负的罪责,有的甚至获死罪。
九江太守戴圣,是《礼经》中号称小戴的那个人,实行惩处多不遵守法令,前刺史因为他是大儒者,宽容了他。等到何武做刺史,巡行部腊审查记录囚犯的罪状,有检举出来交给郡治罪的。戴圣说:“后进生知道什么,竟想扰乱别人的管理!”都没有裁决。何武派从事查访到他的罪行,戴圣害怕,自己辞了官。后来他做了博士,在朝廷上诽谤何武。何武听说了这件事,自始至终不宣扬他的恶行。后来,戴圣的儿子的宾客聚为群盗,被官吏捕获,拘囚在庐江,戴圣自以为儿子一定会死。何武用心公平地裁决追件事,其子最后得以不判死罪。从这以后,戴圣羞愧心服。何武每次奏事到京师,戴圣未曾不到他门下谢恩。
何武作刺史,二千石官吏有罪,随时检举上报,其余贤能与不贤能的官吏都一视同仁,因此国各重视他们的郡守和国相,州中太平。巡行部属一定要先到学官接见诸生,考查他们的诵读和论辩,询问他们政事的得失,然后进入传舍,拿出记录询问耕种田地的数量,五谷的好坏,之后才会见郡守,把造作为惯常的次序。
当初,何武做郡中官吏的时候,奉事太守何寿。何寿知道何武有宰相的才能,因为他与自己同姓,所以厚待他。后来何寿做了大司农,他哥哥的儿子做庐江长史。当时何武在官邸奏事,何寿哥哥的儿子恰好在长安,何寿备酒席请来何武的弟弟何显和老朋友杨覆众等人,酒喝得正畅快,让他哥哥的儿子出来见面,说:“逭孩子是扬州长史,才能低下,不曾问候拜见过何武。”何显等人很羞愧,回来把这件事告诉了何武,何武说:“刺史如同古代的方伯,是皇上所委任,一州的表率呀,职责在于推荐善人罢除恶人,官吏治理政务的成绩有卓越之处,百姓有隐居的,才应当召见,不能有什么私下的询问。”何显、杨覆众勉强他,不得已召见,赐给一卮酒。年中,庐江太守举拔了何寿哥哥的儿子。何武就是这样遵守法令害怕失职。
何武做了五年刺史,入京做丞相司直,丞相薛宣很敬重他。出任清河太守,几年后,因郡中十分之四以上地区遭受灾害获罪免官。过了很长时间,大司马曲陽侯王根推荐何武,征召他做了谏大夫。升任兖州刺史,入京任司隶校尉,调任京兆尹。过了两年,何武推举方正,因所举的人被召见时旋转一拜,有司认为他违谬众人弄虚作假而获罪。何武获罪贬为楚内史,升任沛郡太守,又入京任廷尉。绥和三年,御史大夫孔光被贬为廷尉,何武做了御史大夫。成帝将要修治辟雍,开置三公官职,就将原来的御史大夫改为大司空。何武改任大司空,封为泛乡侯,食邑一千户。泛乡在琅邪不其,哀帝刚即位,褒奖赏赐大臣,另把南陽挛的博望乡作为泛乡侯封地,增加封地一千户。
何武为人仁爱厚道,喜欢举荐士人,劝勉称颂别人的好处。他做楚内史时厚待龚胜、龚舍二人,在沛郡时厚待唐林、唐尊二人,等到做了公卿,就向朝廷推荐他们。这些入之所以能显赫于世,都是何侯的力量,世人因此敬重何武。然而他憎恶朋党,一定向儒者询问考察文官,一定向文官询问考察儒者,用来相互参考检验。要任命官吏,先制定科目条例来防止私相嘱托。他做官也没什么显赫的名声,离任后常被人怀念。
等到何武做了御史大夫司空,与丞相方进一同进奏说:“以前诸侯王判决案件治理政事,内史主管诉讼事务,相总管法令辅佐诸侯王,中尉治理盗贼。现在诸侯王不判决案件参与政务,中尉官职罢置,职责并入内史,委任郡国守相,是为了统一威信,安定百姓。现在内史职位低下而权力重大,权势超过了职位,不统一为尊贵的地位,很难治理好。我请求相的职位要如同太守,内史的职位要如同都尉,来顺应尊卑的次序,平衡轻重的权力。”皇上命令说:“可以。”把内史改为中尉。开始何武为九卿的时候,进言说应该设置三公官职,又与方进一同进奏罢设刺史,改设州牧,后来又都恢复了旧制,这件事记载在《朱博传》中。衹有内史一事实行了。
何武多有举荐进奏,称得上烦琐细碎,不能称为贤能的人。他的功绩声名大致与薛宣一样,才能不如他,但经学和正直要超过他。何武的后母住在郡中,他派官吏回去迎接,刚好成帝死亡,官吏恐怕道路卜有盗贼,就让后母留在了邵中,左右近臣有人谴责何武事奉亲人不忠厚。哀帝也想改换大臣,于是颁策书罢免何武道:“您行事烦琐,不合众人的心意,孝顺的声名没有听到,坏的名弹流行,没有用来做表率向四方显示的。应交回大司空印绶,免官回归封国。”此后过了五年,谏大夫鲍宣多次为他伸冤,天子感动于丞相王嘉的对答,而高安侯董贤也推荐何武,何武因此又被征召做了御史大夫。过了一个多月,调任为前将军。
在追以前,新都侯王莽回归封国,过了几年,皇帝因为太皇太后的缘故征召王莽返回京师。工莽的堂弟成都侯王邑是侍中,假称太皇太后旨意报告哀帝,替王莽请求特进给事卜官职。哀帝又向太皇太后请示,事情暴露。太后替他谢罪,皇上因为太后的缘故不忍杀他,降职任命王邑做了西河属国都尉,削减千户。后来有韶令举荐大常,王莽私F裹怂恿何武以求举荐,何武不敢推举他。此后过了几个月,哀帝崩,太后当日召王莽入宫,收回大司马董贤的印绶,命令有司推荐可以做大司马的人。乇莽原来是人司马,因躲避丁、傅辞去官位,众人称颂认为他贤能,又是太后的近亲,白大司徒孔光以下满朝官员都推举王莽。何武是前将军,平时与左将军公孙禄相交好,两人单独谋划,认为以前孝惠、孝昭两个年幼的皇上在位的时候,外戚吕、霍、上官把持政权,几乎倾危社稷。现在孝成、孝哀连续两代没有子嗣,止应当挑选任命亲近的人辅佐年幼的皇上,不应让异姓大臣把持政权,亲密和疏远的人相间杂,替国家谋划为便利。因此何武推举公孙禄可以做大司马,而公孙禄也推举何武。太后最终自主任命王莽做了大司马。王莽暗示有司进奏弹劾何武、公孙禄相互称道荐举,两人都被免官。
何武回到封国后,王莽的势力渐渐强盛起来,做了宰衡,暗地裹诛杀不依附自己的人、元始三年,吕宽等事情发生。当时大司空甄丰接受王莽的暗中旨意,派遣使者乘驿车清理惩治其同党,牵连引出许多王莽所想要诛杀的人,上党鲍宣,南陽彭伟、杜公子,郡国豪杰获罪而死的有几百人。何武也在被诬陷之列,大理正用槛车征召何武,何武自杀。众人多有认为何武冤枉的,王莽想满足众意,让何武的儿子何况继嗣为侯,谧何武为剌侯。王莽篡位,罢免何况为庶人。
王嘉字公仲,是乎陵人。考中明经射策甲科做了郎,因守殿门时没有拦住不应进的人而获罪免官。光禄勋于永任命他为属官,因察举廉者做了南陵县丞,又因举廉而做了长陵县尉。鸿嘉年间,举荐敦朴能直言的人,王嘉被召到宣室,对答政事得失,破格升任太中大夫。出京任九江、河南太守,治政很有名声。被征召入京任大鸿胪,调任京兆尹,升任御史大夫。建平三年,代替平当做丞相,封为新甫侯,加授食邑一千一百户。
王嘉为人刚直严毅有威望,皇上很敬重他。哀帝刚刚即位,想要匡正成帝的政事,多有变动,王嘉上疏说:我听说圣明的君王的功绩在于得到人才。孔子说: “贤才难得,不是这样的吗!”“因而继承前代定立为诸侯的,衹像他们的先人一样贤能就行了。”即使不能够全都贤能,天子可以替他们挑选大臣,策立命卿来辅佐他们。据有这个封国,历代尊敬士人重视贤才,然后士人和百姓才会归附于他,因此教化施行而统治的功绩建立。现在郡守的地位比古代的诸侯还重要,从前招引选拔贤才,贤才很难得到,选拔提升可用的人,有的是从囚徒中起用的。从前魏尚因事获罪被拘囚,文帝感动于冯唐的话,派使者拿着符节赦免他的罪名,授任云中太守,匈奴畏惧他。武帝从被罚作劳役的人中提拔了韩安国,任命为梁的内史,骨肉因此安生。张敞做京兆尹,有罪应当免官,有狡猾的官吏知道后就故意冒犯张敞,张敞逮捕并杀了他,他家为自己伸冤,使者复核狱案,以杀人罪弹劾张敞,皇上不下逮捕令,遇到赦免,逃亡在外数十天,宣帝征召张敞授任冀州刺史,终于得到了他的用场。前代不是偏私这三个人,而是贪图他们的才器对国家有益处呀。
孝文帝的时候,官吏处于官位的有的延长到子孙,就以官名做了姓氏,仓氏、库氏就是仓库官的后代。那些食俸二千石的大官吏也安于官位喜爱他们的职业,然后上下勉励,没有谁有得过且过、马虎草率的心思。这以后稍稍有了变动,公卿以下的官吏相互更递很急促,又多次改变政事,司隶、部刺史考察到官吏有过失就都加以弹劾,宣扬隐私。官吏有的在位几个月就辞官了,送走旧的迎来新的,相互往来于道路。中等才能的人苟且容身寻求保全,下等才能的人心怀恐惧顾全自身,权宜谋求私利的人增多了。食俸二千石的官吏更加轻微卑贱,官吏百姓都轻慢他们。有人掌握了他们微小的过失,增加成罪名,报告给刺史、司隶,有的就依进上的书章下令惩治他们;众人知道他们容易倾危,稍有失意就产生背叛的心思。前时山陽逃亡的役人苏令等人恣意横行,官吏士人面临患难,没有谁愿意守义殉节而死,这是因为郡守、诸侯相的威权平时就被剥夺了。孝成皇帝懊悔这件事,颁下诏书,二千石官吏不以故意放纵为罪名,派使者赏赐黄金,宽慰他们的心,确实是认为国家有危急,还得责令二千石官吏办理,二千石官吏的威权在危难时得到发挥,才能统率任使下属和百姓。
孝宣皇帝爱护那些善于治民的官吏,有奏章弹劾,就把事情留在禁中,遇有赦令一概解除。旧例,尚书很少发布奏章,是烦劳搅扰百姓的,证实了就拘囚惩处,有死在狱中的,奏章文中一定有“敢告之”的字样才发布。希望陛下留心选择贤才,记取好处忘掉过失,容忍臣子,不要为了寻求完备而责备他们。二千石官、部刺史、三辅县令有才能胜任官职的,入之常情不能没有过失差错,应该能够宽恕小错,让努力奉职的人有所勉励。这是现今的重要事情,国家的利益呀。前一时苏令发起为盗,想派遣大夫让他追问情况,当时见到的大夫没有能够胜任派遣的,就召见整屋县令尹逢授任为谏大夫而派遣了他。现今诸大夫有才能的很少,应该预先存养能够做出成就的人,那么士人就会赴救国难不吝惜死亡;面临患乱匆促间才寻求这样的人,这不是治明朝廷的办法啊。王嘉于是推荐儒者公孙光、满昌以及有才能的官吏萧咸、薛修等人,都是原来食俸二干石官吏中有声名被称颂的,天子都接纳任用了他们。
正好息夫躬、孙宠等人通过中常侍宋弘进上奏书告发束干王刘云向鬼神祈祷诅咒皇上,又与后舅伍宏谋划弑杀皇上发动叛乱,刘云等伏法被杀,息夫躬、孙宠被提升为俸禄二千石的官吏。此时,侍中董贤被皇上喜爱宠信,皇上想封他为侯却没有什么理由,傅嘉劝皇上藉柬平王的事来封赏董贤。皇上因此决定更改息夫躬、孙宠告发东平王的原来的奏章,削去宋弘的名字,改称因董贤而听到了这件事,想凭藉这个功劳封他为侯,三个人都先赐爵为关内侯。过了不久,想册封董贤等人,皇上心中忌惮王嘉,于是先派皇后的父亲孔乡侯傅晏拿着韶书给丞相御史看。于是王嘉与御史大夫买延进上密封的奏书说:“私下裹看见董贤等三人刚刚赐爵,众人纷纷议论,都说董贤显贵了,其余的人一起蒙受恩宠,到现在流言没有消散。陛下不断向董贤等人施加仁爱恩惠,应该显示董贤等人本来奏章的语句,接见询问公卿大夫博士议郎,考察符合古今之例,确定它符合道义,这样以后才加爵封地;不这样,恐怕会大失人心,天下人伸颈议论。公开评议这件事,一定有说应当封侯的,在于陛下是否听从;天下的人即使不高兴,过错也有所分摊,不单单在陛下一个人。以前定陵侯淳于长刚封侯,造件事也有争议。大司农谷永认为淳于长应当封侯,众人归罪于谷永,先帝没有单独蒙受那些责难。臣王嘉、臣贾延才能低下不称职,即使死了也难逃罪责。明知顺从不违逆圣旨,能够得以一刻容身,而不敢顺从的原因,是想报答您的厚恩啊。”皇上被他们的话感动,停止了这件事,过了几个月,终于下命令封赏董贤等人,由此严厉地责备公卿说: “我登上皇位以来,卧病未愈,反叛的陰谋,相连不断,叛乱的臣子,亲近侍奉在宫中。前束平王刘云和王后谒向鬼神祈祷诅咒我,派侍医伍宏等内侍来切脉,几乎倾危了社稷,大概没有什么比这更厉害的了!从前楚国有子玉得臣,晋文公为他侧席而坐;近代的事例,有汲黯挫败了淮南王的陰谋。现今刘云等能够有谋划弑杀天子而叛乱的陰谋,这是公卿辅臣没有谁能尽心致力于视听来把它消灭压制在没有发生时的缘故啊。依赖宗庙的神灵,侍中驸马都尉董贤等人发觉并报告了我,乱臣都按他们的罪过受到了惩罚。《尚书》中不是说吗?‘任用有德的人来表扬他们的忠善。,因此封董贤为高安侯、南陽太守孙宠为方陽侯、左曹光禄大夫息夫躬为宜陵侯。”
此后过了几个月,出现了H食,皇卜命令推举敢于直言的人,王嘉又进上密封的奏书说:我听说咎繇告诫帝舜说:“据有国家的人不要傲慢,不要放纵欲望,要谨慎戒备,一天一天地把握万事的端机。”箕子告诫武王说: “臣下应该没有作威作福的,没有吃精美食物的;如果臣下有作威作福吃精美食物的,对你的家有损害,对你的国不吉祥,众人因此偏邪不正,百姓因此虚假邪恶。”这是说像这样就会违背尊卑的次序,扰乱陰陽的规则,而损害到君王,他的国家就很危险了。居住在城邑裹的人偏邪不正,百姓因此虚假邪恶不专一,这是君王不遵守法令制度、上下丧失应有的秩序所造成的衰败呀。武王亲自实行这些法度,国家隆盛一直到成康时代。从成康时代以后,放任心意纵容欲望,法令制度衰落,到了臣下弑杀君主,儿子弑杀父亲的地步。父子是最亲的关系,却丧失礼法厌恨父亲的存在,何况异姓的臣下呢?孔子说: “治理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大国,应敬谨地处事而有信用,节俭费用而爱惜百姓,使用民力有一定的时限。”孝文皇帝完全施行这些措施,天下人都蒙受了恩惠,成为汉太宗。孝宣皇帝赏罚公平明确,施恩有节度,记录入的功绩,忽略小的过失,因此达到了国家治理天下太平。孝元皇帝继承了伟大的事业,平和恭顺少有欲望,都城内库有钱四十万万,水衡积钱二十五万万。少府积钱十八万万。孝元帝曾经巡幸上林,后宫冯贵人跟随到兽圈,猛兽受惊出圈,贵人上前挡住元帝,元帝嘉奖她的义行,赐钱币五万。掖庭宫人会见亲属,有给他们赏赐的,嘱咐他们不要当众道谢。显示平和憎恶偏邪,重视人心的丧失,赏赐节约。那时外戚资财上千万的很少,因此少府水衡积钱很多。即使遭逢初元、永光凶年的饥荒,加上西羌的变乱,在外供奉着军队,在内赈救着贫苦的百姓,始终没有社稷倾危的忧患,这是因为内府的储藏充实啊。孝成皇帝的时候,谏臣多谈论微服出行的害处,以及女宠独占宠爱,沉湎在酒色中,损害德行伤减寿命,那些言论都很恳切,但孝成帝始终不怨恨发怒。受宠的大臣有淳于长、张放、史育,史育多次被贬辞官,家中资财不到千万,张放被斥逐回归封国,淳于长受杖刑死在狱中。不因私人的宠爱损害国家的道义,因此虽有好内的责难,而朝廷安定太平,把事业传授给了陛下。
陛下在封国的时候,喜爱《诗经》和《尚书》,崇尚节俭,征召入京所经过的路上人们都称颂您的品德美好,这是因为天下的人改变心意希望您能治理好国家。陛下刚即位,更换帷帐,除去华丽的丝织品,乘舆坐席衣服的边饰衹用粗厚的丝织品。基皇的寝庙屡屡应当建造,您忧虑哀怜百姓,考虑到费用不足,因道义而割舍恩情,【原文】
扬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也。其先出自有周伯侨者,以支庶初食采于晋之扬,因氏焉,不知伯侨周何别也。扬在河、汾之间,周衰而扬氏或称侯,号曰扬侯。会晋六卿争权、韩、魏、赵兴而范中行、知伯弊。当是时,逼扬侯,扬侯逃于楚巫山,因家焉。楚汉之兴也,扬氏溯江上,处巴江州。而扬季官至庐江太守。汉元鼎间避仇复溯江上,处岷山之陽曰郫,有田一廛,有宅一区,世世以农桑为业。自季至雄,五世而传一子,故雄亡它扬于蜀。
雄少而好学,不为章句,训诂通而已,博览无所不见。为人简易佚荡,口吃不能剧谈,默而好深湛之思,清静亡为,少耆欲,不汲汲于富贵,不戚戚于贫贱,不修廉隅以徼名当世。家产不过十金,乏无儋石之储,晏如也。自有下度:非圣哲之书不好也;非其意,虽富贵不事也。顾尝好辞赋。
先是时,蜀有司马相如,作赋甚弘丽温雅,雄心壮之,每作赋,常拟之以为式。又怪屈原文过相如,至不容,作《离騷》,自投江而死,悲其文,读之未尝不流涕也。以为君子得时则大行,不得时则龙蛇,遇不遇命也,何必湛身哉!乃作书,往往摭《离騷》文而反之,自岷山投诸江流以吊屈原,名曰《反离騷》;又旁《离騷》作重一篇,名曰《广騷》;又旁《惜诵》以下至《怀沙》一卷,名曰《畔牢愁》。《畔牢愁》、《广騷》文多,不载,独载《反离騷》,其辞曰:
有周氏之蝉嫣兮,或鼻祖于汾隅,灵宗初谍伯侨兮,流于末之扬侯。淑周楚之丰烈兮,超既离乎皇波,因江潭而氵往托兮,钦吊楚之湘累。
惟天轨之不辟兮,何纯洁而离纷!纷累以其淟涊兮,暗累以其缤纷。
汉十世之陽朔兮,招摇纪于周正,正皇天之清则兮,度后土之方贞。图累承彼洪族兮,又览累之昌辞,带钩矩而佩衡兮,履欃槍以为綦。素初贮厥丽服兮,何文肆而质!资娵、娃炎珍{髟也}兮,鬻九戎而索赖。
凤皇翔于蓬陼兮,岂驾鹅之能捷!骋骅骝以曲艰兮,驴骡连蹇而齐足。枳棘之榛榛兮,蝯<虫穴>拟而不敢下,灵修既信椒、兰之唼佞兮,吾累忽焉而不蚤睹?
衿芰茄之绿衣兮,被夫容之朱裳,芳酷烈而莫闻兮,不如襞而幽之离房。闺中容竞淖约兮,相态以丽佳,知众嫭之嫉妒兮,何必扬累之蛾眉?
懿神龙之渊潜,俟庆云而将举,亡春风之被离兮,孰焉知龙之所处?愍吾累之众芬兮,扬烨烨之芳苓,遭季夏之凝霜兮,庆夭悴而丧荣。
横江、湘以南氵往兮,云走乎彼苍吾,驰江潭之泛溢兮,将折衷乎重华。舒中情之烦或兮,恐重华之不累与,陵陽侯之素波兮,岂吾累之独见许?
精琼靡与秋菊兮,将以延夫天年;临汩罗而自陨兮,恐日薄于西山。解扶桑之总辔兮,纵令之遂奔驰,鸾皇腾而不属兮,岂独飞廉与云师!
卷薜芷与若蕙兮,临湘渊而投之;棍申椒与菌桂兮,赴江湖而沤之。费椒稰以要神兮,又勤索彼琼茅,违灵氛而不从兮,反湛身于江皋!
累既攀夫傅说兮,奚不信而遂行?徒恐鷤<圭鸟>之将鸣兮,顾先百草为不芳!
初累弃彼虙妃兮,更思瑶台之逸女,抨雄鸩以作媒兮,何百离而曾不一耦!乘云蜺之旖柅兮,望昆仑以樛流,览四荒而顾怀兮,奚必云女彼高丘?
既亡鸾车之幽蔼兮,驾八龙之委蛇?临江濒而掩涕兮,何有《九招》与《九歌》?夫圣哲之遭兮,固时命之所有;虽增欷以于邑兮,吾恐灵修之不累改。昔仲尼之去鲁兮,婓々迟迟而周迈,终回复于旧都兮,何必湘渊与涛濑!混渔父之餔歠兮,洁沐浴之振衣,弃由、聃之所珍兮,?庶彭咸之所遗!
孝成帝时,客有荐雄文似相如者,上方郊祠甘泉泰畤、汾陰后土,以求继嗣,召雄待诏承明之庭。正月,从上甘泉,还奏《甘泉赋》以风。其辞曰:
惟汉十世,将郊上玄,定泰畤,雍神休,尊明号,同符三皇,录功五帝,恤胤锡羡,拓迹开统。于是乃命群僚,历吉日,协灵辰,星陈而天行。诏招摇与泰陰兮,伏钩陈使当兵,属堪舆以壁垒兮,梢夔、<鬼虡>而抶獝狂。八神奔而警跸兮,振殷辚而军装,蚩尤之伦带干将而秉玉戚兮,飞蒙茸而走陆梁。齐总总撙撙,其相胶葛兮,猋骇云讯,奋以方攘;骈罗列布,鳞以杂沓兮,柴虒参差,鱼颉而鸟<目行>;翕赫曶霍,雾集蒙合兮,半散照烂,粲以成章。
于是乘舆乃登夫凤皇兮翳华芝,驷苍螭兮六素虯,蠖略蕤绥,漓乎幓纚。帅尔陰闭,霅然陽开,腾清霄而轶浮景兮,夫何旟旐郅偈之旖柅也!流星旄以电烛兮,咸翠盖而鸾旗。敦万骑于中营兮,方玉车之千乘。声駍隐以陆离兮,轻先疾雷而馺遗风。陵高衍之嵱嵸兮,超纡谲之清澄。登椽栾而羾天门兮,驰阊阖而入凌兢。
是时未辏夫甘泉也,乃望通天之绎绎。下陰潜以惨凛兮,上洪纷而相错;直峣峣以造天兮,厥高庆而不可乎疆度。平原唐其坛曼兮,列新雉于林薄;攒并闾与茇{艹舌}兮,纷被丽其亡鄂。崇丘陵之駊騀兮,深沟嵚岩而为谷;离宫般以相烛兮,封峦石关施靡乎延属。
于是大夏云谲波诡,嶊嶉而成观,仰挢首以高视兮,目冥眴而亡见。正浏滥以弘惝兮,指东西之漫漫,徒回回以徨徨兮,魂固眇眇而昏乱。据軨轩而周流兮,忽<车夹>轧而亡垠。翠玉树之青葱兮,壁马犀之瞵<王扁>。金人仡仡其承钟虡兮,嵌岩岩其龙鳞,扬光曜之燎烛兮,乘景炎之炘炘,配帝居之县圃兮,象泰壹之威神。洪台掘其独出兮,?北极之嶟嶟,列宿乃施于上日月才经于柍桭,雷郁律而岩突兮,电倏忽于墙藩。鬼魅不能自还兮,半长途而下颠。历倒景而绝飞梁兮,浮蔑蠓而撇天。
左欃槍右玄冥兮,前熛阙后应门;陰西海与幽都兮,涌醴汩以生川。蛟龙连蜷于东厓兮,白虎敦圉虖昆仑。览樛流于高光兮,溶方皇于西清。前殿崔巍兮,和氏珑玲,炕浮柱之飞榱兮,神莫莫而扶倾,闶阆阆其寥廓兮,似紫宫之峥嵘。骈交错而曼衍兮,<山妥>嵈虖其相婴。乘云阁而上下兮,纷蒙笼以掍成。曳红采之流离兮,飏翠气之冤延。袭琁室与倾宫兮,若登高妙远,肃乎临渊。
回飙肆其砀骇兮,翍桂椒,郁栘杨。香芬茀以穷隆兮,击薄栌而将荣。芗呹肸以掍根兮,声駍隐而历钟,排玉户而扬金铺兮,发兰惠与穹穷。惟弸彋其拂汩兮,稍暗暗而靓深。陰陽清浊穆羽相和兮,若夔、牙之调琴。般、倕弃其剞厥兮,王尔投其钩绳。虽方征侨与偓佺兮,犹仿佛其若梦。
于是事变物化,目骇耳回,盖天子穆然珍台闲馆璇题玉英蜎蠖濩之中,惟夫所以澄心清魂,储精垂思,感动天地,逆釐三神者。乃搜逑索耦皋、伊之徒,冠伦魁能,函甘棠之惠,挟东征之意,相与齐乎陽灵之宫。靡薜荔而为席兮,折琼技以为芳,噏清云之流瑕兮,饮若木之露英,集虖礼神之囿,登乎颂祇之堂。建光耀之长旓兮,昭华覆之威威,攀璇玑而下视兮,行游目乎三危,陈众车于东坑兮,肆玉釱而下驰,漂龙渊而还九垠兮,窥地底而上回。风傱々而扶辖兮,鸾凤纷其御蕤,梁弱水之濎濴兮,蹑不周之逶蛇,想西王母欣然而上寿兮,屏玉女而却虙妃。玉女无所眺其清卢兮,虙妃曾不得施其蛾眉。方揽道德之精刚兮,侔神明与之为资。
于是钦祡宗祈。燎熏皇天,招繇泰壹。举洪颐,树灵旗。樵蒸?昆上,配藜四施,东烛仓海,西耀流沙,北爌幽都,南炀丹崖。玄瓒?<角翏>,秬鬯泔淡,肸向丰融,懿懿芬芬。炎感黄龙兮,熛讹硕麟,选巫咸兮叫帝阍,开天庭兮延群神。傧暗蔼兮降清坛,瑞穰穰兮委如山。
于是事毕功弘,回车而归,度三峦兮偈棠梨。天阃决兮地垠开,八荒协兮万国谐。登长平兮雷鼓磕,天声趣兮勇士厉,云飞扬兮雨滂沛,于胥德兮丽万世。
乱曰:崇崇圜丘,隆隐天兮,登降峛崺,单埢坦兮。增宫<山参>差,骈嵯峨兮,岭<山菅>嶙峋,洞亡厓兮。上天之縡,杳旭卉兮,圣皇穆穆,信厥对兮。俫祗效禋,神所依兮,徘徊招摇,灵迟兮。辉光眩耀,隆厥福兮,子子孙孙,长亡极兮。
甘泉本因秦离宫,既奢泰,而武帝复增通天、高光、迎风。宫外近则洪崖、旁皇、储胥、弩阹,远则石关、封峦、枝鹊、露寒、棠梨、师得,游观屈奇瑰玮,非木摩而不雕,墙涂而不画,周宣所考,般庚所迁,夏卑宫室,唐、虞棌椽三等之制也。且其为已久矣,非成帝所造,欲谏则非时,欲默则不能已,故遂推而隆之,乃上比于帝室紫宫,若曰此非人力之所为,党鬼神可也。又是时赵昭仪方大幸,每上甘泉,常法从,在属车间豹尾中。故雄聊盛言车骑之众,参丽之驾,非所以感动天地,逆釐三神。又言“屏玉女,却虑妃”,以微戒齐肃之事。赋成,奏之,天子异焉。
其三月,将祭后土,上乃帅群臣横大河,凑汾陰。既祭,行游介山,回安邑,顾龙门,览盐池,登历观,陟西岳以望八荒,迹殷、周之虚,眇然以思唐、虞之风。雄以为,临川羡鱼不如归而结网,还,上《河东赋》以劝。其辞曰:
伊年暮春,将瘗后土,礼灵祇,谒汾陰于东郊,因兹以勒崇垂鸿,发祥隤祉,饮若神明者,盛哉铄乎,越不可载已!于是命群臣,齐法服,整灵舆,乃抚翠凤之驾,六先景之乘,掉奔星之流旃,彏天狼之威弧。张耀日之玄旄,扬左纛,被云梢。奋电鞭,骖雷辎,鸣洪钟,建五旗。羲和司日,颜伦奉舆,风发飙拂,神腾鬼趡;千乘霆乱,万骑屈桥,嘻嘻旭旭,天地稠{山敖}。簸丘跳峦,涌渭跃泾。秦神下詟,跖魂负沴;河灵矍踢,掌华蹈衰。遂臻陰宫,穆穆肃肃,蹲蹲如也。
灵祇既乡,五位时叙,絪缊玄黄,将绍厥后。于是灵舆安步,周流容与,以览乎介山。嗟文公而愍推兮,勤大禹于龙门,洒沈灾于豁渎兮,播九河于东濒。登历观而遥望兮,聊浮游以经营。乐往昔之遗风兮,喜虞氏之所耕。瞰帝唐之嵩高兮,眽隆周之大宁。汨低回而不能去兮,行睨陔下与彭城。秽南巢之坎坷兮,易豳岐之夷平。乘翠龙而超河兮,陟西岳之峣崝。云霏霏而来迎兮,泽渗漓而下降,郁萧条其幽蔼兮,滃泛沛以丰隆。叱风伯于南北兮,呵雨师于西东,参天地而独立兮,廓荡荡其亡双。
遵逝乎归来,以函夏之大汉兮,彼曾何足与比功?建《乾》、《坤》之贞兆兮,将悉总之以群龙。丽钩芒与骖蓐收兮,服玄冥及祝触。敦众神使式道兮,奋《六经》以摅颂。隃于穆之缉熙兮,过《清庙》之雍雍;轶五帝之遐迹兮,蹑三皇之高踪。既发轫于平盈兮,谁谓路远而不能从?
其十二月羽猎,雄从。以为昔在二帝、三王,宫馆、台榭、沼池、苑囿、林麓、薮泽,财足以奉郊庙、御宾客、充庖厨而已,不夺百姓膏腴谷土桑柘之地。女有余布,男有余粟,国家殷富,上下交足,故甘露零其庭,醴泉流其唐,凤皇巢其树,黄龙游其沼,麒麟臻其囿,神爵栖其林。昔者禹任益虞而上下和,草木茂;成汤好田而天下用足;文王囿百里,民以为尚小;齐宣王囿四十里,民以为大;裕民之与夺民也。武帝广开上林,南至宜春、鼎胡、御宿、昆吾,旁南山而西,至长杨、五柞,北绕黄山,濒渭而东,周袤数百里,穿昆明池象滇河,营建章、凤阙、神明、馺娑,渐台、泰液象海水周流方丈、瀛洲、蓬莱。游观侈靡,穷妙极丽。虽颇割其三垂以赡齐民,然至羽猎、田车、戎马、器械、储偫、禁御所营,尚泰奢丽夸诩,非尧、舜、成汤、文王三驱之意也。又恐后世复修前好,不折中以泉台,故聊因《校猎赋》以风,其辞曰:
或称戏、农,岂或帝王之弥文哉?论者云否,各亦并时而得宜,奚必同条而共贯?则泰山之封,乌得七十而有二仪?是以创业垂统者俱不见其爽,遐迩五三孰知其是非?遂作颂曰:丽哉神圣,处于玄宫,富既与地乎侔訾,贵正与天乎比崇。齐桓曾不足使扶毂,楚严未足以为骖乘;陿三王之厄薜,峤高举而大兴;历五帝之寥郭,涉三皇之登闳;建道德以为师,友仁义与为朋。
于是玄冬季月,天地隆烈,万物权舆于内,徂落于外,帝将惟田于灵之囿,开北垠,受不周之制,以终始颛顼、玄冥之统。乃诏虞人典泽,东延昆邻,西驰闛阖。储积共偫,戍卒夹道,斩丛棘,夷野草,御自汧、渭,经营酆、镐,章皇周流,出入日月,天与地杳。尔乃虎路三嵏以为司马,围经百里而为殿门。外则正南极海,邪界虞渊,鸿濛沆茫,碣以崇山。营合围会,然后先置乎白杨之南,昆明灵沼之东。贲、育之伦,蒙盾负羽,杖镆邪而罗者以万计,其余荷垂天之毕,张竟野之罘,靡日月之诛竿,曳彗星之飞旗。青云为纷,红蜺为缳,属之乎昆仑之虚,涣若天星之罗,浩如涛水之波,婬婬与与,前后要遮。欃槍为闉,明月为候,荧惑司命,天弧发射,鲜扁陆离,骈衍佖路。徽车轻武,鸿絧緁猎,殷殷轸轸,被陵缘阪,穷冥极远者,相与迾乎高原之上;羽骑营营,昈分殊事,缤纷往来,轠轳不绝,若光若灭者,布乎青林之下。
于是天子乃以陽晁始出乎玄宫,撞鸿钟,建九旒,六白虎,载灵舆,蚩尤并毂,蒙公先驱。立历天之旂,曳捎星之旃,辟历列缺,吐火施鞭。萃傱允溶,淋离廓落,戏八镇而开关;飞廉、云师,吸嚊潚率,鳞罗布列,攒以龙翰。秋秋跄跄,入西园,切神光;望平乐,径竹林,蹂蕙圃,践兰唐。举烽烈火,辔者施披,方驰千驷,校骑万师。虓虎之陈,从横胶輵,猋泣雷厉,驞駍駖磕,汹汹旭旭,天动地岋。羡漫半散,萧条数千万里外。
若夫壮士慷慨,殊乡别趣,东西南北,聘耆奔欲。拖苍豨,跋犀犛,蹶浮麋。斮巨狿,捕玄蝯,腾空虚,距连卷。踔夭蟜,娭涧门,莫莫纷纷,山谷为之风飙,林丛为之生尘。及至获夷之徒,蹶松柏,掌疾梨;猎蒙茏,辚轻飞;履般首,带修蛇;钩赤豹,摼象犀;跇峦坑,超唐陂。车骑云会,登降暗蔼,泰华为旒,熊耳为缀。木仆山还,漫若天外,储与乎大溥,聊浪乎宇内。
于是天清日晏。逢蒙列訾,羿氏控弦,皇车幽輵,光纯天地,望舒弥辔,翼乎徐至于上兰。移围徙陈,浸婬蹴部,曲队坚重,各按行伍。壁垒天旋,神抶电击,逢之则碎,近之则破,鸟不及飞,兽不得过,军惊师骇,刮野扫地。乃至罕车飞扬,武骑聿皇;蹈飞豹,绢嘄陽;追天宝,出一方;应駍声,击流光。野尽山穷,囊括其雌雄,沈沈容容,遥噱乎紭中。三军芒然,穷冘阏与,亶观夫票禽之绁隃,犀兕之抵触,熊罴之挐攫,虎豹之凌遽,徒角抢题注,?戚竦詟怖,魂亡魄失,触辐关脰。妄发期中,进退履获,创婬轮夷,丘累陵聚。
于是禽殚中衰,相与集于靖冥之馆,以临珍池。灌以岐梁,溢以江河,东瞰目尽,西畅亡厓,随珠和氏,焯烁其陂。玉石嶜崟,眩耀青荧,汉女水潜,怪物暗冥,不可殚形。玄鸾孔雀,翡翠垂荣,王雎关关,鸿雁嘤嘤,群娭乎其中,噍噍昆鸣;凫鹥振鹭,上下砰磕,声若雷霆。乃使文身之技,水格鳞虫,凌坚冰,犯严渊,探岩排碕,薄索蛟螭,蹈獱獭,据鼋鼍,抾灵蠵。入洞穴,出苍梧,乘巨鳞,骑京鱼。浮彭蠡,目有虞,方椎夜光之流离,剖明月之珠胎,鞭洛水之虙妃,饷屈原与彭胥。
于兹乎鸿生巨儒,俄轩冕,杂衣裳,修唐典,匡《雅》、《颂》,揖让于前。昭光振耀,蚃曶如神,仁声惠于北狄,武义动于南邻。是以旃裘之王,胡貉之长,移珍来享,抗手称臣。前入围口,后陈卢山。群公常伯杨朱、墨翟之徒喟然称曰:“崇哉乎德,虽有唐、虞、大厦、成周之隆,何以侈兹!太古之觐东岳,禅梁基,舍此世也,其谁与哉?”
上犹谦让而未俞也,方将上猎三灵之流,下决醴泉之滋,发黄龙之穴,窥凤皇之巢,临麒麟之囿,幸神雀之林;奢云梦,侈孟诸,非章华,是灵台,罕徂离宫而辍观游,土事不饰,木功不雕,承民乎农桑,劝之以弗迨,侪男女使莫违;恐贫穷者不遍被洋溢之饶,开禁苑,散公储,创道德之囿,弘仁惠之虞,驰弋乎神明之囿,览观乎群臣之有亡;放雉菟,收罝罘,麋鹿刍荛与百姓共之,盖所以臻兹也。于是醇洪鬯之德,丰茂世之规,加劳三皇,勖勤五帝,不亦至乎!乃祗庄雍穆之徒,立君臣之节,崇贤圣之业,未皇苑囿之丽,游猎之靡也,因回轸还衡,背阿房,反未央。
【白话文】
扬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他的先人是有周伯侨的后代,作为庶出旁支以晋的扬作为食邑,并以此为氏,不知伯侨是周的哪一支系。扬在河、汾之间,周衰亡后扬氏有人称侯,号称扬侯。碰上晋六卿争权,韩、魏、赵兴起而范、中行、知伯衰落。这时,逼迫扬侯,扬侯逃到楚巫山,在那裹安家。楚汉兴起时,扬氏逆江上行,住到巴江州。扬季官做到庐江太守。汉元鼎间躲避仇人又逆江上行,住到崤山南面的郫,有一坛田,一区宅,世代以耕种养蚕为职业。从季到雄,五代衹有一子单传,所以扬雄在蜀没有别的扬族。
扬雄小时候好学,不研究章句,通晓字词解释而已,博览群书无所不读。为人平易宽和,口吃不能快速讲话,静默爱沉思,清静无为,没有什么嗜好欲望,不追逐富贵,不担忧贫贱,不故意修炼品性来在世上求取声名。家产不超过十金,穷得没有一石余粮,却很安然。自身胸怀博大,不是圣哲的书不喜欢;不合己意,即使能富贵也不干。却很喜欢辞赋。
此前,蜀有司马相如,作赋很壮丽典雅,扬雄心中佩服他,每次作赋,常把他作为榜样模仿。又惊讶屈原文才超过相如,却至于不被容纳,作《离騷》,自己投江而死,为他的文章感到悲伤,读时没有不流泪的。认为君子时势顺利就大有作为,时势不顺就像龙蛇蛰伏,机遇好不好是命,何必自己投水呢!便写了一篇文章,常常摘取《离騷》中的句子而反驳它,从竖山投到江水中来哀悼屈原,名为《反离騷》;又依《离騷》重作一篇,名叫《广騷》;又依《惜诵》以下到《怀沙》作一卷,名叫《畔牢愁》。《畔牢愁》、《广騷》文字多不记载,衹记载《反离騷》,辞中说:和有周氏亲连啊,起源于汾畔,神灵的后代从伯侨开始叙谱,发展到末代的扬侯。经历了江河的大波,得到周楚的美烈,沿着江边投下吊文,敬悼楚投湘的无罪死臣。天路不开啊,为何纯洁而遭难!秽浊不光明的东西交杂纷乱。
汉经十代到了陽朔,招摇纪时为周正月,取法于皇天的清明和大地的周正。想到你是贵族之后,又看到你的美好的文辞,佩带着规矩和衡器,踩着妖星的足迹。平素身穿美衣,为何文采纵横却性情狭隘!身有鲰娃的美发,却卖到九戎去求利。
凤凰在蓬壁飞翔,哪裹是驾鹅赶得上的!驿骝跑在曲折险阻中,便艰难与驴骡齐步。枳棘脏乱,猿航担心不敢下去,楚王既然相信坦、盐的谗言,你为何不早察觉?
穿着芰茄的绿衣,披着芙蓉的朱裳,芳香浓烈没人间到,不如叠好放在别的屋中。女子们比赛容姿绰约,互相以佳丽之态争比,知道美女们的嫉妒,你何必皱起娥眉?
美好的神龙潜伏深渊,等待云起而腾飞,没有春风纷扬,谁知龙的所在?可叹你多芬芳,飘散光盛的香苓,遭到季夏的冷霜,夭折而失去了美丽。
渡过辽、迪往南,到那苍吾,乘着辽潭的浮波,向重华讨个公正。诉说心中的烦恼,怕重华不向着你,乘着陽侯的白浪,难道单会赞许你?
细琼屑和秋菊,要用来长享天年,面对Z困自沉,怕日落西山。解开扶桑的车辔,让它放纵奔驰,鸾皇飞腾都赶不上,不衹是盈庆和垩面!
卷起薜芷和若蕙,投入湘底;大把的申椒和菌桂,淹没于江湖。用椒糈请神,又找到很多琼茅,不听从灵氛的占卜,却在江畔投水身亡!
你既仰慕傅说,为何不真的实行?徒然担心鹎鸽要叫,却在百草之前不芬芳!
原来你抛弃了处妃,又想瑶台的美女,叫雄鸩来作媒,为何多次离去一个也配不上!乘着旖旎的云霓,向垦盒周游,放眼四方而感怀,何必非在高丘做官?
既没有盛美的鸾车,又怎驾委蛇的八龙?对着江畔抹泪,又怎么有《九招》和《九歌》?圣哲的遭遇,本是天时和命运;虽常欷献感叹,怕灵修也不因你而改变。从前仲尼离开鲁,来来往往周游,最终回到旧国,何必非投身湘底激流!以为渔父吃糟喝腌污浊,自己沐浴后抖去衣尘纯洁,丢掉由、骄所珍重的,重蹈彭咸的覆辙!
茎旦适时,有门客推荐§隧的文章像担迎,皇上正郊祠苴垦叁时、进堕后土,来求继嗣,召握雄在丞塱庭中待诏。正月,跟着上苴星,回来上奏《甘泉赋》讽谏。辞中说:选第十代,要郊祀上玄,祭叁睦,求神佑,尊明号,合于三皇,仿效五帝,忧后赐福,开拓嗣统。于是便命百官,选吉E1,合良辰,如同星空的分布运行。下令招摇和泰陰,让钩陈率兵,连结天地作为壁垒,挞击夔魉、犹狂。八位神来往奔走,戎装壮丽;蚩尤那些人带着干将拿着玉戚,凌乱地飞跑逃窜。都聚在一起狂奔,半途分散;交织排列,像鱼鳞一样纷杂,参差不齐,像鱼鸟一样上下翻腾;像雾蒙一样开合聚散,光辉四散,灿然分布。
于是乘舆以凤凰为饰,覆盖着华芝,四匹苍螭六匹素虬,螭虬奋飞,车饰盛美。陰陽开合聚散,升于清霄越过浮影,旗施矗立多么繁盛!旄饰如流星电烛一般,都是翠盖鸾旗。营中聚集万骑,排列着千乘玉车。车声轰鸣参差,轻车比迅雷狂风还快。高下参差,曲折澄澈。登上椽乐到天门,驰过天门到达寒冷之地。
这时未到甘泉,遥望连绵的通天。下面陰冷低下,上面纷杂交错;高直通天,不可量度。平原坦荡宽广,林中草丛生处列树新雉;聚集并间和茇?,分散无际。丘陵高大,沟谷深险;相连的离宫到处辉映,封峦石关连绵相接。
于是大厦如云波怪诞,崔嵬而成观阙,举目仰视,晕眩不能见。浏览其高大,指点其东西的绵长,心意迷惶昏乱。扶着轩棂环顾,祇见远映无边。玉树苍翠青葱,玛瑙犀角饰壁灿烂。勇健的金人背负着钟虞,龙鳞岩而张开,举着明亮的火炬,乘着太陽的光辉,比得上上帝住的县圃,如同泰壹的尊神。高台峭然独出,竦峭至于北极,众星延伸到屋翼,曰月经过屋侣中央,雷声在深幽中轰鸣,电光在墙篱间闪烁。鬼魅不能到达,半途而坠落。沿着倒影走过浮桥,蚊虫能浮到天空。
左为搀槍右为玄冥,前为嫖阙后为应门;陰蔽西海和幽都,醴泉涌出汩7E1成河。蛟龙在东岸蜷曲,白虎在昆仑怒吼。观览高光的屈折,在西厢清闲处闲暇彷徨。前殿崔嵬,和氏玲珑生光,立浮柱驾飞椽,神在暗中扶持,高门空虚宏远,如紫宫般深邃。交错绵延,崔嵬相绕。登着云合上下,交错深通自然天成。红彩流离,翠气蜿蜒。接旋室和倾宫,好比登高远望,临渊肃穆。
回风放起,过动众树,桂椒披散栘杨聚合。香气高飘,上送屋翼柱拊。声响振起树根合动,轰鸣传入钟内,打开玉户金铺,散发出兰蕙弯蔚的芳香。风吹鼓帷帐,幽隐深静。陰陽清浊穆羽相和,好比夔、牙在调琴。般、棰扔了他们的刀凿,王尔丢掉其钩绳。即使征侨和雇佺并行,也好像在梦中。
于是事物变化,使人惊骇,是天子在珍台闲馆玉饰椽头的深广宫中的肃穆之容,可以清心静气,储精深思,感动天地,祈福于三神。便寻找可与皋、伊相敌的人,超越众人的俊才,有甘棠的美德,怀束征的意愿,一起聚集在陽灵之宫。织薜荔作席,折琼枝为芳,吸清云清霞,喝若木华的露水,聚集在礼神的苑囿,登,L歌颂地神的堂屋。竖起)七亮的长旆,华盖威仪昭明。登旋玑向F看,环顾三危,陈列很多车于东冈,放闲置鈇向下奔驰,飘过龙渊回到几垓,窥见地底又回到上面。风疾驰扶辖,鸾凤衔着缨蕤,渡过弱水好像它很浅,又轻易地越过不周,想西王母正愉快地祝寿,叫玉女和处妃回避。玉女无从显示其清瞳,处妃不得展示其蛾眉。揽道德精刚,与神明资质同等。
于是恭敬地积柴求福。燎熏皇天,招摇泰壹。举洪颐,竖聂旗。木柴麻秆同焚,义分散于四方,束照苍海,西照流沙,北晃幽都,南热丹压。玄瓒中柜鬯已满,芬芳弥漫。火光感动黄龙,火飞化作大麟,派巫咸叫天门,开天庭请众神。傧助神影降于清坛,祥瑞盛积如山。
于是功成事毕,转车回归,经过三蛮,在塞垫休,自、。天门地际都打开,八荒齐同万国和谐。登垦王击雷鼓,响声震天勇十奋起,云飞扬雨滂沱,都说是美德照万世。
乱曰:高高的圜丘,高远的天空,升降上下,环绕回周。重宫参差,高峻相连,屑次深邃,没有边际。上天之事,高远迅疾,圣皇美好,与天地配。敬来郊祭,神明依附,徘徊招摇,疏缓自如。光辉眩耀,降下福祉,子子孙孙,永无穷极。
甘泉本是在秦离宫的基础上建成,已很奢侈华丽,武帝又增建通天、高光、迎风。宫外近处是洪压、旁皇、储胥、弩陆,远处是石关、封峦、枝鹊、露寒、棠梨、师得,游观瑰丽奇伟,没有不雕刻的木器,没有不绘画的墙壁,周宣的考室,般庚的迁都,夏卑的宫室,唐虞棵椽三等的制度。并且为时已久,不是成帝所造,扬雄想谏又感到不是时候,想沉默又不能自己,因此便推崇它,上比于帝室紫宫,好像说这不是人力所为,如果说是鬼神所建倒可以。还有这时趟昭仪正受宠,每次上甘泉,常按照礼仪让她随从,坐在随车的豹尾之内。所以扬雄姑且极力形容车骑众多,参丽之驾,不能用来感动天地,祈福于三神。又说“斥退玉女、虑妃,”来委婉劝诫虔敬之事。赋成上奏,天子很是惊异。
其年三月,要祭后土,皇上就率群臣渡过大河,到达汾陰。祭祀结束,在路上游览介山,绕过安邑,游览龙门、盐池,登历观,上西岳而望八荒,踏着殷周遣址,远望而思念唐虞之风。扬雄认为临川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回去后,献上《河东赋》加以讽谏,赋中说:
这年晚春,要祭后土,拜灵祇,到束郊汾陰,于是勒刻尊名,垂传鸿业,发祥降福,敬顺神明,非常盛美,不能尽书!于是命令群臣,整齐法服、灵旗,执翠凤装饰之车,六马迅疾之车乘,掉转奔星般的流旃,拉开天狼的威弧。张开耀日的玄旄,扬左纛,披云施。举电鞭,驾雷车,敲响大钟,竖起五旗。羲和主管太陽,颜伦驾车,风吹翻拂,神鬼腾奔;千车万骑盛乱壮捷,怡然自得,天地动摇。跳过丘山,跃过泾渭。秦神恐惧跳跃,魂倚堤岸;河灵惊动,掌据华,足蹈衰。便到了陰宫,肃肃穆穆,行动有节。
灵祇已到,五方之神叙次已定,天玄地黄,大兴于后。于是灵舆稳步,周游安豫。观览企业。叹塞公而为雄伤感,在垄塱慰悼大禹,开沟导流洪水,布散九河于东海之滨。登上历观遥望,漫游规划。欣赏往昔的遣风,喜欢虞氏所耕之地。看到了帝唐的高大和盛周的安宁。徘徊不能离去,想看陔下和彭城。憎恶南巢的崎岖,喜爱豳岐的广平。乘翠龙渡河,登上峥嵘的西岳。云飘飘而来迎接,雨露降下,寂静幽深,云气萦绕。在南北呵斥风伯,在东西呵斥雨师,合于天地而独立,广大无比。
沿路归来,包容诸夏的大汉,别朝怎能与它相比?《干》《坤》的贞兆,六爻都是龙。驱使钩芒和蓐收,驾驭玄冥和祝融。勉励众神作道的表率,歌颂《六经》发挥其志。盛德过于有周;仿效三皇,过于五帝。起自平陆,谁说路远不能跟从?
这年十二月羽猎,扬雄随从。认为在古代二帝三王之时,宫馆台榭沼池苑圃林圃深湖的产物足够供奉郊庙,接待宾客,放满厨房而已,不抢夺百姓肥沃的粮田和种桑柘的土地。女子有余布,男子有余粮,国家富饶,上下充足,所以甘露落在庭园中,甘泉从池塘裹涌出,凤凰在树上筑巢,黄龙在池沼中游动,麒麟到其苑囿,神雀在林中栖息。从前禹任命益主管山泽,上下和谐,草木茂盛;成汤喜爱田猎而天下财用充足;文王的园圃百里,百姓仍以为太小;齐宣王园囿四十里,百姓认为太大;这是使民富足和抢夺民财的区别。武帝扩展上林,南到宜春、鼎胡、御宿、昆吾,西傍南山,到长杨、五柞,北绕黄山,东临渭水,周长数百里。仿照滇河挖掘昆明池,营建建章、凤阙、神明、驭娑、渐台、泰液取象海水环绕方丈、瀛洲、蓬莱。游观奢华,美妙无比。虽然把上林苑的三个边割了不少给平民,然而羽猎田车战马器械储备宫墙的建制,仍太奢侈浮华,不是尧、舜、成汤、文王三驱的本意。扬雄又怕后代再因爱好而增修,不以泉台为教训,便藉《校猎赋》来讽谏,辞中说:有人称赞羲农,难道后代帝王更有文饰吗?议论者说不是,各自因时制宜,何必按照一个准则?否则封泰山,怎能有七十二种仪式?所以创业垂统的人都没有错,远近的五帝三王谁知对错?于是作颂道:神圣壮丽,住在玄宫,同地一样富庶,同天一样高贵。齐桓不配来扶车,楚严不配来驾马;打通三王的隘僻,大步前进;像五帝般宏阔,像三皇般高远;以道德为老师,和仁义交朋友。
于是严严末月,陰气大盛,万物初生于内,枯死于外,皇上要到灵德的苑囿打猎,开拓北边,顶着西北风,来继承颛顼、玄冥之业。下诏虞人管湖,束到昆边,西到闺阖。储备待命,戍卒立于道旁,除平荆棘野草,沂、渭禁行,整治酆、镝,周围广大,E1月从中升落,天地显得遥远。在三变建虎落作为司马门,直径百里作为殿门。外面正南到海,左临虞渊,高山独立,广阔无垠。合营大会,先设置在白杨南面,昆明美湖东面。贲育等人,带盾背羽,拿着莫邪拦截上万禽兽,其余的背着垂天大纲,张着盖地的覆车,放下日月旗的红竿,举起飞扬的彗星旗。青云作旒,彩虹为络,缀在昆仑山谷,分散如繁星排列,浩大似滚滚波涛,来来往往,前后遮拦。彗星作碉堡,明月为了望台,荧惑作司命,用天弧发射,轻快错杂,满路浩荡。徽车矫捷,次序飞驰,浩浩荡荡,翻山上坡,幽绝辽远,并列在高原上;羽骑盘旋,服饰分明,绩纷往来,络绎不绝,若隐若现,分布在青林之下。
于是天子在日出后从玄宫出来,撞大钟,树九旒,六只白虎,拉着灵车,蚩尤并车,蒙公做先驱。立项天的旗;扬拂星的旃,雷鸣电闪,吐火抡鞭。萃聚盛大,畅意旷达,指挥八镇开关;飞廉、云师,喘息萧索,排布如鱼鳞,合聚如龙羽。啾啾呛呛,进西园,近神光;远望平乐,穿越竹林,踩蕙园,踏兰坡。燃起烽火,驭者显技,千马并驱,校骑万军。哮虎行阵,纵横交错,飙吼雷震,轰轰烈烈,天摇地动。分散弥漫,散布数千万里以外。
至于壮士慷慨,异情别趣,东西南北,随意驱驰。拉苍豕,勒犀惨,踢浮麋。杀大挺,斗玄猿,腾跃凌空,力拔曲树。走曲枝,戏涧门,尘埃纷起,山谷因此起狂风,丛林因此蒙灰尘。至于能俘夷狄的人,脚踢松柏,掌击蒺藜;在草木茂密处打猎,轧飞禽;踩虎豹,扯长蛇;钩杀红豹,牵引象犀;度山陵,过陂塘。车骑如云,上下难分,泰华作旒,熊耳作缀。树倒山转,散布如天外,漫步于水边,游牧于境内。
于是晴空无云,逢董睁眼,型巨拉弓。皇车纷纷,光照天地,望厘收缰,徐徐到了上盐。阵围变换,稍稍聚敛,曲折重叠,各按行伍。壁垒盘旋,扶击如电,碰到的便碎,靠近的就破,鸟来不及飞,野兽不能通过,军队惊骇,扫刮野地。等到罕车飞奔,骑兵迅猛,踏飞豹,捉噪陽;追天宝,出于一面;回应轷然之声,扶击流光。山野穷尽,全获雄雌动物,群兽众多,在纵网中张噱。三军众盛,穷追跑兽,截住乱兽,衹见飞禽被缚,犀兕相抵,熊熊搏斗,虎豹惊惶,徒然角抵额击,战栗恐怖,魂飞魄散,触车辐折头颈。乱发箭也能打中,进退都能踩到获取,伤兽过于车轮,像丘陵一样堆积。
于是飞禽衰亡,互相聚在深闲之馆,面朝珍池。引岐梁水,和江河水,束望极日,西望无际,随珠和氏,在坡上闪耀。玉石高尖,青光耀目,汉女潜水,怪物幽暗,不能穷尽其形貌。玄鸾孔雀,翡翠流光,王雎关关,鸿雁嘤嘤,在其中游戏,噍噍而鸣;凫鹭飞鹭,上下磕碰,声如雷霆。便叫文身的技工,入水和鱼虫搏斗,破硬冰,入深渊,攀岩扶岸,逼取蛟螭,踏猵獭,捉鼂鼍,抓灵蛸。入洞穴,出苍梧,乘大鱼,骑巨鲸。漂浮彭蠡,探望有虞。正椎击有夜光的琉璃,打开明月般的珠腹,鞭打洛水的处妃,宴请屈原和彭胥。
于是大儒出现,高车冠,衣服杂色,修唐典,正《雅》 《颂》,在前行礼。光明闪耀,声响如神,仁慈地施惠于北狄,在南邻进行义战。所以穿旃裘的大王,胡貉的官长,送实来朝,举手称臣,前面进入围川,后面陈兵卢山。众公卿常伯杨朱、墨翟之辈,喟然叹道: “道德真高啊,即使有唐、虞、大夏、成周的兴盛,又怎能超过它!太古的朝觐束岳,惮梁山脚,如不是今世,谁能行呢?”
皇上仍谦让说不然,便将从上猎取三灵的流光,下面开决醴泉之水,打开黄龙洞,偷看凤凰巢,面对麒麟的园囿,到神鸟的树林;缩小云梦和孟诸,戒章华,效灵台,少到离宫停止观游,不装饰建筑,不雕画木器,劝民农桑,勉励其不要懈怠,使男女婚配合时;怕贫穷的人得不到丰饶之利,开皇帝林苑,散发公家储粮,开创道德的囿苑,宽广仁惠的虞泽,在神明的园囿中奔驰,观察群臣的得失;放开雉菟,收起置罘,麋鹿柴木和百姓共有,大概到了这种地步。于是大德醇美,盛世良法,慰劳三皇,勉励五帝,不也很盛大吗!于是恭敬和易之人,立君臣节义,尊圣贤功业,无暇于美丽的苑囿和游猎的奢靡,于是调转车头,远离阿房,回到未央。就暂时停止了工程,现在才开始建造。然而驸马都尉童贤正在上林中兴建官署,又为董贤修建大宅,开宅门向北阙,引王渠灌注园池,派使者监视劳作,赏赐官吏和兵卒,规模比修建宗庙还大。董贤的母亲病了,长安的厨官供给祭祀的饮食,祝祷的途中遇到的行人都得到饮食。为董贤制做器具,制成了,要上报给您通过才行,有的物品好,就特别赏赐那些工匠,自己贡献宗庙三宫的器物还达不到这样。董贤家有婚事宴请宾客以及会见亲戚,官吏们一起供给财物,赏赐直到仓头奴婢,每人十万钱。派使者监视,收取市场仁的物品,商人震惊,路人喧哗,群臣惶惑。下韶书命令废止苑囿,却因为赐给董贤二千多顷土地,均田制度从此被破坏了。奢侈僭越放纵欲望,变易惑乱陰陽,灾祸异象众多,百姓传播谣言,手持算筹惊惶不安,披发光脚逃跑,骑马的就飞奔起来,上天迷乱了他们的意志,使他们无法控制自己。有人认为这是对谋划者策略失误的告诫。陛下一向仁厚睿智做事谨慎,现在却受到这样深的责难。
孔子说: “国家倾危了却不能支撑,国家颠覆了却不能扶持,那又为什么还任用那个人做相呢?”臣王嘉有幸能够身居相位,私下裹内心悲伤不能传达我忠诚的心意;如果我死了对国家有益,那么我不敢吝惜自己的生命。希望陛下谨慎地对待自己的偏爱,体察众人共同的疑虑。从前宠臣邓通、韩嫣因尊贵骄纵失去了节制,放纵游乐没有满足,卑贱的人抑制不住心中的欲望,终于陷入罪人之列。惑乱国家丢掉性命,不能始终享有那份俸禄,造就是所谓的爱他正好是害了他啊。您应该深刻借鉴前代,从而节制对董贤的宠爱,以保全他的性命。于是皇上渐渐不高兴了,却更加宠爱董贤,无法控制自己。
正逢祖母傅太后去世,皇上藉机假托傅太后遣诏,让成帝母亲王太后颁给丞相御史,加封董贤二千户,以及赐给孔乡侯、汝昌侯、陽新侯封地。王嘉将诏书封还,趁此进上密封的奏书劝谏皇上和太后说:“我听说爵禄土地是上天的财产。《尚书》中说:‘皇天任命有德的人,有五种服饰五种彩章。,君王替上天给众人赐封爵位,尤其应该慎重。分割土地来赐封,做得不够合适,百姓就不信服,触动陰陽之气,这样的坏处是严重危害自身的健康。现在您的身体长久不舒服,这是臣王嘉心中忧惧的事啊。高安侯董贤,是以谄媚而受宠的臣子,陛下拿出爵位来使他尊贵,竭尽财物来使他富贵,减损您最尊贵的身份来使他荣耀,君主的威严已经减弱了,内府的储藏已经用尽了,还惟恐不能满足他。财物都是百姓的力量所得,孝文皇帝想要修建露台,吝惜百金的花费,克制自己没有修建。现在董贤散发国家的赋款来布施个人的恩惠,一家甚至给到一千金,自古以来尊贵的大臣未曾有过这样的事,流言传播四方,百姓都一同怨恨他。乡里的谚语说:‘千人所指,无病而死。’我常常替他感到心寒。现今太皇太后以永信太后的遣诏,命令丞相御史增加董贤的封户,赐给三个侯封地,臣王嘉私下裹很困惑。山崩地动,H食发生在年月曰之首,遣都是对陰侵犯陽的告诫啊。以前董贤已经两次受封,傅晏、傅商也两次改换封地,郑业因私心而任意索求,恩惠已经过于深厚,求财索位放任自己的欲望不知满足,严重损害了尊敬尊者的大义,不能够把这些昭示给天下人,其危害是极为严重的!大臣骄纵狡诈,陰陽失去节制,气感相动,就会危害身体。陛下卧病在床长久不愈,继嗣没有确立,应该考虑修正各项事务,顺应卜天和百姓的心意,来求得福佑,为什么要轻鄙自己放纵欲望、不顾念高祖辛辛苦苦创立的国家要把它传到无穷代呢!《孝经》中说:‘天子有七个静谏的大臣,即便无道,也不会失去他的天下。’我恭谨地封上诏书,不敢显露给人看,不是吝惜性命而不自置于法,是害怕天下人知道这件事。所以不敢弹劾自己。愚臣多次触犯忌讳,希望陛下能够用心地省察。”
当初,廷尉梁相与丞相长史、御史中丞以及五个二千石官吏共同审理束平王刘云的案件。当时冬月还没过二旬,梁相怀疑刘云有冤情,狱状有假饰的言辞,上奏书要求转到长安,再下达给公卿重新审理。尚书令鞫谭、仆射宗伯凤认为可以批准。天子以梁相等人都见皇上身体不好,内外观望,心怀二意,希望刘云活过冬天,没有讨伐叛贼的罪恶、憎恶主上的仇敌的心意,下诏令罢免梁相等人都为庶人。此后过了几个月大赦,王嘉进上密封的奏书举荐梁相等人通晓处理狱案,“梁相计谋深沉,鞫谭很会做规范的文书,宗伯凤通晓经术品德端方,圣明的君主应该计算大臣的功劳免除他们的过错,我私下裹替朝廷惋惜这三个人。”奏书进上,皇上很不高兴。此后过了二十多天,王嘉封还给董贤增加封户的韶书,皇上于是发怒了,召王嘉到尚书那裹,责问他以“梁相等人前次因在官位不尽忠诚,对外依附诸侯,怀有二心,违背了人臣的道义获罪,现在你称赞梁相等人有才能,足以计量功劳免除罪过。您因有道义德行,官居三公之位,以总筹方略统一万类分明善恶作为职责,知道梁相等人的罪恶已经公布,显示给天下人知道,当时就进行了自我弹劾,现在又称誉梁相等人,说替朝廷惋惜他们。大臣的举止,任凭自己的心意所在,迷乱国家欺罔主上,近臣从您开始,更何况在远处做官的人呢!要以状对答”。王嘉脱掉朝冠请罪。
事情下达给将军和九卿大臣审理。光禄大夫孔光、左将军公孙禄、右将军王安、光禄勋马宫、光禄大夫龚胜弹劾王嘉迷乱国家欺罔皇上不守道义,请求与廷尉共同处治。龚胜个人认为嘉官居宰相,各事一同废止,过失是因干嘉引起的;王嘉因举荐梁相等人获罪,太轻微,用来对应迷乱国家欺罔皇上不守道义的罪名,恐怕不能显示给天下人。皇上于是同意了孔光等人的奏请。
孔光等请求谒者召王嘉到廷尉韶狱,皇上命令说:“骠骑将军、御史大夫、中二千石、二千石、诸大大、博士、议郎商议。”卫尉刘云等五十人认为“如孔光等人的话可以批准”。议郎龚等人认为“王嘉论事前后相违背,没有一定的准则,不胜任宰相职务,应该削夺他的爵位和封地,免为庶人。”永信少府猛等十人认为“圣明的君主处理案件,一定要先探求本意定立罪名,探求心意确立案情,这样死者不怀恨入地,活着的人不怀怨而承受罪罚。英明的君主具有最高的德行,重视大臣的刑罚,广泛地延请有司商议,要让天下人都信服。王嘉的罪名虽然应合法律,圣明的君主对待大臣,在车上看见他就要下来,坐着就要站起来,病了就要多次探望他,死了就要去凭吊他,甚至废止宗庙的祭祀,依礼来提拔他,依义来辞退他,依他的德行来撰写谏文。考察王嘉本是因为梁相等人获罪,罪恶虽很显著,而大臣结着头发戴着刑械、裸身遭受笞刑,追不是用来敬重国家褒扬宗庙的做法啊。今年春月寒气交错,霜露多次降临,应该向天下显示宽厚仁和。我们这些入不懂得大义,希望陛下能明察这件事。”有诏令暂借给谒者符节,召丞相到廷尉诏狱。
使者到了王嘉府上,掾史哭泣着,一起和药给王嘉,王嘉不肯服。主簿说: “将相不面对法官陈述冤情,这样沿袭已成旧例,您应该自杀。”使者端坐在府门上。主簿又上前进药,王嘉拿过药杯掷到地上,对属吏说: “丞相有幸得以位居三公,执行职务时有负国家,应当伏刑都市来警示世人。丞相难道是小儿女吗,为什么要吃药而死!”王嘉于是着装出门,见到使者拜了两拜接受了圣旨,乘坐卒吏小车,去掉车盖免冠,跟随使者拜见廷尉。廷尉收回了王嘉的丞相新甫侯的印绶,绑缚王嘉用车载到都船韶狱。
皇上听说王嘉活着自己见了官吏,大怒,派将军以下的官员和五个二千石官吏共同处治。狱吏诘问王嘉,王嘉对答说: “考察狱案的人希望得到事实。我私下裹见梁相等人以前处理平王的案件,并不认为刘云不该死,祇是涉及到公卿的事要显示慎重;备置驿马转送囚犯,势必不能超过冬月,确实不见他们内外观望阿附刘云的证据。又有幸得以蒙受大赦,梁相等都是温良和善的官吏,我私心替国家爱惜贤才,不是偏爱这三个人。”狱吏说:“如果是这样,那么你为什么认为罪名仍很相当?一定是辜负了国家,不是无罪而入狱。”狱吏稍稍冒犯王嘉,王嘉喟然仰天叹道: “有幸得以充任宰相,不能举拔贤才罢退愚才,因此负国,死有余责。”狱吏询问贤与不肖的人的名字,王嘉说: “贤才,故丞相孔光、故大司空何武,不能举拔;恶人,高安侯董贤父子,谄媚邪僻扰罱L朝廷,却不能罢免。我罪当处死,死也没什么怨恨。”王嘉被拘囚在牢狱二十多天,不吃食物吐血而死。帝舅大司马骠骑将军丁明素来看重王嘉而很同情他,皇上于是罢免了丁明,以董贤代替了他,这件事记载在《董贤传》中。
王嘉任丞相三年被诛杀,封国被削夺。死后皇上读他的答辞而思考他的话,又用孔光代替王嘉做了丞相,征用何武做了御史大夫。元始四年,下诏书追绿忠臣,封王嘉的儿子王崇为新甫侯,追谧王嘉为忠侯。
师丹字仲公,琅邪东武人。研习《诗经》,奉匡衡为师。因举孝廉做了郎。元帝末年,做了博士,后来被罢免。建始年间,州裹推举茂材,又补任博士,出任束平王太傅。丞相方进、御史大夫孔光举荐师丹议论博深,廉洁正直守道义,征召入京做了光禄大夫、丞相司直。过了几个月,又做了光禄大夫给事中,由此任少府、光禄勋、侍中,很受尊重。成帝末年,册立定陶王为皇太子,任命师丹为太子太傅。哀帝即位,师丹任左将军,赐爵关内侯,赏赐食邑,领尚书事,于是代替王莽做了大司马,封为高乐侯。一个多月后,升任大司空。
皇上年少在封国的时候,见成帝把政权委托给外戚家,王氏越权强盛,心中常忧悒不安。即位后,常试图匡正这种局面。封爵授官给丁氏、傅氏来削夺王氏的权力。师丹以师傅的身份三公位,很受皇上的信任,便上奏书说:“古代帝王居丧不理政事,百官听命于冢宰,三年不改先父的政策。先皇帝的尸柩仍在殿堂,而您就给我们以及亲属赐官封爵,赫然地都尊贵荣耀起来。赐封帝舅为陽安侯,皇后的尊号还没有确定,就预先封她的父亲为孔乡侯。又外调侍中王邑、射声校尉王邯等人。诏书频频下发,变动政事,仓猝突然不能循序渐进。我即便不能明白地陈说大义,却也不能坚持推让您赐的爵位,相随着空受封侯,更加增加了您的过错。近来郡国多地震,河水决流残害人民, 曰月不明,五星运行失去规律,这都是您的举止失去公正,号令不定,法度没有原则,陰陽混浊造成的祸患啊。我浮想人的情理之中不该没有子嗣,因此,虽然年纪已六七十,仍要多娶姬妾广求子嗣。孝成皇帝深深体察到上天的意旨,洞察到您至高的德行,在壮年时就克制自己,立陛下为皇嗣。先帝突然抛舍了天下而陛下承继了大体,四海安宁,百姓不担忧,这是先帝圣德符合上天与百姓的心意的功劳啊。我听说天威离皇上很近,希望陛下深思先帝定立陛下的用意,并且克己躬行来观看天下人的顺从归化。天下,是陛下的家,您的亲戚大臣何患不能富贵,不应该太仓猝。先帝不考虑我的愚钝,任我做了太傅,陛下因为我是先帝委任的师傅,所以没有功德而官居重位,受封大国,加赐黄金,备位三公,职责在于辅助皇上,不能竭尽忠诚弥补您的过失,而使百姓私下议论,灾异多次发生,这是我的大罪过。我不敢提出乞骸骨回到家乡海滨,恐怕被怀疑是造作。我真是羞愧有负于重大的职责,按道义不能不以死尽忠。”奏书数十次进上,多是恳切直率的话。
当初,哀帝即位,成帝的母亲尊称为太皇太后,成帝趟皇后尊称为皇太后,而皇上的祖母傅太后和母亲丁后都留在封国的住所,自以定陶共王为称号。高昌侯董宏进上奏书说:“秦庄襄王的母亲本是夏氏,而他被华陽夫人养作儿子,到即位后,两人都尊称太后。应该立定陶共王后为皇太后。”事情下达给有司,当时师丹以左将军的身份与大司马王莽一同弹劾董宏“明知皇太后是最尊贵的称号,天下已经统一,却称引亡秦的事例做比喻,欺骗贻误圣明的朝廷,不是为人臣子应当说的话,非常不合道义。”皇上新登位,很谦让,采纳了王莽、师丹的话,免董宏为庶人。傅太后大怒,强迫皇上一定要称尊号。皇上于是追尊定陶共王为共皇,尊称傅太后为共皇太后,丁后为共皇后。郎中令泠褒、黄门郎段犹等人又上书道: “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都不应该再引定陶藩国的名称来加在尊号上,车马衣服都应该合乎皇的意义,设置二千石以下的官员供奉他们各自的职位,还应该在京师为共皇修建宗庙。”皇上又下达奏书给大臣们进行商议,有司都认为应该像泠褒和段犹说的那样做。师丹单单奏道: “圣明的君王制定礼法要取法于天地,因此尊卑之礼明确了人伦的次序就会端正,人伦次序端正了就会乾坤适应它的位置陰陽顺应它的规律,人主和万民都蒙受保佑。尊卑,是用来端正天地的位置的,不能够扰乱。现今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以定陶共为称号,是符合母从子妻从夫的道义的。如果要立官置吏,车马服饰与太皇太后等同,就不能用来明确尊卑和天无二主的道义。定陶共皇的谧号在前已经确定了,按道理不应该再改。《礼记》中说:‘父亲是士人,儿子是天子,祭祀用天子礼,他的尸服还是使用士人的服饰。’儿子没有给父亲封爵的道理,这是为了尊重父母啊。为人后者为人子,因此为所继承的人服三年重孝,反而减少父母的孝期为一周年,这是明确尊奉本祖而重视正统啊。孝成皇帝圣恩深远,因此替共王立后,承继祭祀,现在共皇长为一国太祖,万世不毁,恩情道义已经完备了。陛下已经继承了先帝的体脉,主持祭祀大宗,承继宗庙天地社稷的祭祀,按道理不应该又把定陶共皇奉入宗庙。现在要在京师修建宗庙,而让臣下祭祀他,这是没有主上啊。又亲情尽了必当毁弃,白白地放弃一国太祖不毁的祭祀,却来接受无主应毁不正当的礼仪,这不能说是尊重厚待共皇啊。”师丹因此渐渐不称皇上的心意。
正好有人上书说古代用龟贝做货币,现在用铜钱替换它,百姓因此贫穷,应该更改货币。皇上以这件事询问师丹,师丹回答说可以改。奏书下达给有司商议,都认为使用铜钱已经很长时间了,难以马上改变。师丹年纪大,忘了他以前说的话,后来又同意了公卿的意见。又有一次,师丹让手下官吏写奏摺,官吏私自写下草稿,丁压、{巡子弟听说了,派人上书告师丹进奏密封的奏书而行人却都持有那份奏书。皇上以这件事询问将军和中朝大臣,他们都对答说: “忠臣不应宣显谏议的话,大臣奏报事情不该泄露,让官吏百姓传写流散四方。‘大臣不严密就会丧失生命,,应该下达廷尉处治。”事情下达廷尉,廷尉以大不敬罪弹劾师丹。事情还没有裁决,给事中博士申咸、炔钦进上奏书,说“师丹的经术和品行没有人可比拟,自近世大臣能像师丹的很少。发于愤懑,进奏密封的奏书,来不及深思远虑,让主簿代笔,泄露的过错不在师丹。因此贬黜他,恐怕不能使众人心服。”尚书弹劾申咸、炔钦说:“有幸得以以儒官选拔备作近臣,皇上听取他们的话来断事判定疑惑之处,明知师丹是国家重臣,议定罪名进行处罚,这是国家应该慎重的,申咸和炔钦当初附合经义认为应当处治,事情已经显示给众人了,却又上书胡乱称赞师丹,前后相违背,是不敬。”皇上贬低申咸和炔钦的宫秩各两个等级,于是下策罢免师丹道:“三公,是朕的心腹大臣,辅助善行审察过失,匡正管理百官,是协调统一天下的人。朕既不够明达,把政事委托给你,近来陰陽不调,寒暑失常,变异屡屡发生,山崩地震,河水决堤泉流奔涌,泛滥残害人民,百姓流连,心中没有可依赖的,司空的职责尤其废弃。你在位出入三年,没有听到你忠诚的言论和好的计谋,却反而有朋党相提拔不公正的名声。以前把特拔力田商议更改货币的奏章给你看,你在宫内向朕建议可以改而没有疑问;我把你的话拿给朝臣一同商讨,你却又希望和众人一样,在外认为不便更改,使知道的人把过错归到朕身上。朕隐忍不说出来,替你受过。朕痛恨互相勾结的人,虚伪损伤风化,渐渐成了习俗,因此多次写信给你,希望你从自身反省寻求过失,你却反而不接受,回去后又有所言论。等到你上奏密封的奏书,流传在行人中,散布得使朝廷街市的人都知道了,弹劾的人认为大臣
忠,依罪应该杀头,采获虚名,致使毁谤指责沸沸扬扬,流传四方。心腹大臣况且这样,远臣又将怎样呢?大概错在二人同心的好处的说法上,又凭什么统领群下,使远方亲附呢?朕考虑你地位尊贵责任重大,考虑事情不周密,心怀诡诈迷乱国家,进退之间违背命令,言论反覆相互矛盾,很替你羞愧,造不是用来实现共承天地。永保国家之意。因为你曾受托为师傅,不忍让法官考核你,已经命令有司宽赦你不要处治。交上大司空高乐侯的印绶,罢官归家。”
尚书令唐林上奏疏说: “我私F里见到免大司空的策书,指责过于深切了,君子作文,应该替贤者讳饰。师丹的经学是当世的儒宗,德行是国中的长者,亲自教授陛下,位居三公,犯的罪很轻微,海内的人没有见他有大的过错,事既已过去,免去爵位的处罚太重了,京师的有识之士都认为应该恢复师丹的封地和爵位,让他奉朝请,这是四方的人期待的啊。希望陛下体察揣度众人的心意,能够安慰报答做为师傅的大臣。”皇上听从了唐林的话,下令封赐师丹爵位为关内侯,食邑三百户。
师丹被罢免几个月后,皇上又采用朱博的建议,尊称傅太后为皇太太后,丁后为帝太后,与太皇太后以及皇太后同等尊贵,又为共皇在京师修建宗庙,礼仪一如孝元皇帝。朱博升任丞相,又和御史大夫趟玄上奏道:“前高昌侯董宏首先提出定立尊号的建议,却被师丹弹劾,免为庶人。那时天下有丧事,把政事委托给师丹,师丹不仔细考虑褒扬推广尊亲的道理却胡乱称说,贬低尊号,使孝道损亏,不忠没有比这更大的了。陛下圣明仁厚,昭然定立尊号,董宏因为忠孝又封为高昌侯。师丹违逆君命罪行昭著,虽蒙宽赦的命令,也不应该享有爵位和封地,请求免他为庶人。”奏议被批准。师丹于是被废免回到乡里过了很多年。
平帝即位,新都侯王莽向太皇太后陈奏发掘傅太后、丁太后的墓冢,剥夺她们的玺绶,重以百姓礼埋葬她们,定陶毁掉了共皇庙。诸位建议此事的人如泠裹、段犹等人都流放到合浦,又罢免高昌侯董宏为庶人。征召师丹到公车署,赐爵关内侯,享食原来的封邑。几个月后,太皇太后韶令大司徒、大司空道: “褒奖有德的入,赏赐首功大臣,这是先圣的制度,历代帝王不变的规矩。前定陶太后妄称尊号,十分违背义理,关内侯师丹对国家忠诚正直,不顾患难,坚持忠诚的节操,依据圣王的法度,分辨明确尊卑的制度,坚决的样子有柱石一般牢固,面临大节而不可强夺,可以称得上社稷的重臣了。有司条陈上奏的建议定称尊号的邪臣已经降职或罢免,师丹却没有论功加赏,恐怕违缪先赏后罚的道理,无法来宣扬有德报答他的功劳。现以厚丘的中乡二千一百户赐封师丹为义陽侯。”一个多月后,师丹薨,谧称节侯。他的儿子师业承袭了爵位,王莽败亡后就断绝了。
赞曰:何武的举奏,王嘉的谏诤,师丹的主张,考察他们的祸福,都在以后应验了。当王莽兴起,内外都信服,董贤受到的宠幸,可以比得上皇亲国戚,何武、王嘉区区臣子,用一黄土来阻塞江河,因此淹没了自身。师丹和董宏交替受赏罚,很悲哀啊!因此说“依顺世俗就会废弃正道,违背世俗就会危害自身”,这是古人难以受封爵位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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