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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玄赋》是东汉科学家、文学家张衡所写的一篇文章。
东汉后期的张衡“常思图身之事，以为吉凶倚伏，幽微难明，乃作《思玄赋》”③。《思玄赋》之名即与《老子·一章》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①有直接的联系。作者生活于东汉国政衰微之时，政治上很不得志，故而“但思玄远之道而赋之，以申其志”。赋开篇先叙自己愿“仰先哲之玄训”，“慕古人之贞节”。但在其后的长篇议论中，却全在说明“凶吉倚伏，幽微难明”的主旨。表现了作者对现实不满，却又忧谗惧祸；不愿随波逐流，但“游六合之外”又不能。正如赋结尾处的“系曰”所归结：“天长地久岁不留，俟河之清只怀忧。愿得远渡以自娱，上下无常穷六区。超逾腾跃绝世俗，飘遥神举逞所欲。天不可阶仙夫稀，柏舟悄悄吝不飞。松乔高峙孰能离，结精远游使心携。回志朅来从玄谋，获我所求夫何思。”他所能选择的只有去潜心于学术探讨。
这篇赋作于张衡任侍中职务后期，大致在汉顺帝阳嘉二年至五年（133—136）。其时宦官专政，政治黑暗，张衡虽得亲随顺帝左右，应答时事，却慑于宦官佞臣的谗言诡语，不敢畅谈己见，故作文抒志，以寻求精神上的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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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弥高：本于《论语·子罕》“仰之弥高，钻之弥坚”句，原意是指孔子的学生感到学问道德高不可攀，越抬头望越觉得它高，越钻研越觉得它深。此“弥高”指先哲玄训的高深。
2、匪：通“非”。仁里：仁人居住的地方。义迹：义士的足迹。
3、服膺：牢记在心中。绵：连。
4、伊：这，此指张衡自己。
5、竦余身：意为恭谨自己的行为。顺：循。止：礼。绳墨：木工打直线的工具，此喻规矩法度。跌：失足倒下，此指差误。
6、团团：物体下垂的样子。应：接受。应悬：言志如绳悬之物，绳喻先哲之训，绳动则物应。
7、旌：彰显明耀。性行：品性和行为，此指作者自身的贞性洁行。夜光：宝珠名。琼枝：玉树。
8、纗：系。幽兰：兰花。华：同“花”。江离：香草名。
9、襞积：衣裙上的褶子，此指作者的芳美衣服。酷裂：“酷烈”，指香气浓郁。允：信实。尘邈：久远。
10、美好。鲜：少。攸：所。
11、荣：花，此喻作者的美行。播：散。
12、仄陋：同“侧陋”，指僻侧贱陋之处。
13、遌：遇。傅说：殷时贤人，相传本为贱役，殷王武丁举以为相。
14、尚：慕。恫：痛。后辰：指出生得迟。
15、茕茕：孤独无依的样子。孑：独。介：孤单。
16、鸾、鹥：均为凤凰一类的神鸟。特：独。淑：善。合：遇合，遭逢。
17、彼：指淑人贤士。
18、旦：周公旦。讟：诽谤。金縢：用金封缄的收藏秘密文书的柜子。
19、烝：众。僻：邪。立辟：立法。
20、烦毒：烦扰。羌：发语词。
21、湛：深。怀：思。缤纷：乱貌。
22、雕虎：花斑猛虎。
23、庶：副词，表示希望，此用为自勉。要：约
24、迁渝：移动变化。规矩：圆规和曲尺，此喻礼法规范。
25、萧艾：草名，此喻小人。蕙、芷：均为香草，此喻贤人。
26、斥：远弃。服：驾车。
27、陂僻：邪僻不正。
28、惟：思。遭遇：指人生的经历。
29、航：船。
30、巧笑：美好的微笑，此处用为贬义。
31、袭：穿着。温恭：温良恭敬，为古人推崇的美德。绣裳：绣有五色花纹的衣服。
32、辫：交织。珩：杂佩上部的横玉。
33、昭：彰明。彩藻：泛指色彩艳丽的饰物。
34、淹：久。
35、已知：犹知己。
36、秀：开花。遒：迫。
37、代序：顺次更替。
38、咨：叹。
39、渐冉：指时光渐逝。
40、犹与：同“犹豫”。摅：申，抒发。
41、文君：周文王。遁：《易》卦名。
42、感：感应。或：又。
43、盖：尚。
44、勔：勤勉。阶：犹道。
45、祯：吉祥。
46、逞：施展。
47、瞥：目光掠过。冥翳：高远。
48、雕、鹗：均为猛禽，此喻小人。
49、玄鸟：指鹤。母氏：喻道。
50、悔：灾祸。简：选择。
51、沐：洗发。
52、流：大。英：花。
53、走：奔赴。八荒：八方荒远之地。
54、少皥：传说中古帝名。穷野：指穷桑之野。句芒：东方木神。
55、道真：大道的真义。
56、容与：安逸自得的样子。
57、芝：灵芝仙草。以乎：相当于“用之”，此指食之。
58、扶桑：东方神木名，传说日出其下。
59、噏：吮吸。
60、木禾：相传长于昆仑山上的嘉谷。谷：生。
61、汤谷：传说为日出处，扶桑即生于汤谷。
62、防风：指防风氏。
63、指：向。存：慰问。
64、处：安居。
65、衡：衡山，在湖南衡山县。
66、火正：古五行官之一，掌火，此指祝融。怀：归。
67：卬州：古九州之一，位于正南方，其处极热。
68、昆吾：传说中南方山名，日行其上则为正中。炎天：南天，古称南方有火山，昼夜火燃，故名。陶：炎炽。
69、芒：光芒。绛：大红色。
70、翕：聚合。惄：忧思。聊：依赖。
71、顝：独。兹：此。
72、金天：指西方。嬉：戏耍玩乐。
73、麾：旗帜，作指挥用。
74、建木：神木名，高百仞而无枝，日中而无影，众天神于此上下。广都：传说中南方山名，建木生于其上。若：若木，神木名，在建木西，长有赤花。
75、超：越。轩辕：传说中的国名，其人短寿者亦活八百岁。
76、曾：岂。焉：此。
77、九土：九州。蓐收：西方神名。
78、欻：轻捷迅速。神化：指人的精神意志产生深化。蝉蜕：蚱蝉脱去皮壳，此喻解脱，有去故就新之义。
79、蹶：行动急剧。台：我。中野：中土。
80、乱：横渡。
81、号：呼。济：渡。
82、会：值。帝轩：指黄帝。
83、河林：木名，生长在敖岸之山的北面。
84、如：往。
85、六籍：指《易》、《书》、《诗》、《礼》、《乐》、《春秋》六经。
86、神逵：等于说天道。
87、牛哀：指公牛哀。昆：兄。噬：咬。
88、引：长。
89、司命：神名，掌死者名册，通命运期度。
90、号：哭。膺：当。
91、恤：忧。
92、逮：及。
93、司：领受。隧：墓道。
94、恒：常。反侧：反复无常。
95、乱：谋害。幽：囚禁。
96、文：指晋文公。
97、通人：通达事理的人。剖：分辨明析。
98、嬴：指秦始皇嬴政。
99、或：有人。贿：财。
100、慎：春秋时鲁国大夫梓慎，通天文占侯之术，但曾预言鲁有大水，却反而大旱。
101、黎丘：地名，在梁国北部。
102、幽冥：昏昧不明的状态。
103、绵挛：牵制拘束。
104、丁：当。孔：甚。
105、厖：大。
106、景：指宋景公。
107、敝：败。
108、迈：行。种：布。
109、卉：草的总称。
110、往：行。
111、盍：何不。
112、矫首：抬头。
113、区中：指一定的区城之中，此指中国。度：越。
114、冱：冻结。
115、凄：寒冷貌。穹岫：山崖。
116、壳：龟甲。
117、凌：冰。
118、太阴：北方极寒之地。
119、相：择。幽：北方。
120、瘳：病愈，引申有好转之意。
121、寒门：传说中极北的大山。
122、飙：狂风。
123、通川：指地下的通达长远的深河。
124、重阴：指地中。
125、慌忽、无形：均指无形无相的道，亦即《老子》所说的支配万物的道。
126、右：指西方。
127、速：征召。
128、瞰：瞻望。
129、聘：访问。
130、慭：笑貌。诮：责备。
131、太华：即华山。
132、姣：美好。
133、妙婧：美好貌。
134、的砾：明亮貌。
135、环：玉石做的环状佩饰。
136、清歌：无乐器伴奏的歌词。
137、烟煴：指天地间阴阳二气交互作用的状态。
138、鸣鹤：同类之间的欢情离合。
139、处子：处女。
140、淑明：淑善贤明之人。忘：不识。
141、亟：急速。
142、萦：弯曲。河：黄河。
143、灵龟：大龟。梁：桥。
144、不死：指不死树。
145、屑：碎。
146、抨：使。
147、滋：丰茂。
148、本：根。
149、纯：大。懿：美。
150、戒：命令。佥：皆。
151、丰隆：雷神。列缺：闪电。
152、沛：形容暴雨急疾充盛。
153、扰：驯。应龙：古代神话中有翼的龙。
154、森：众多貌。备：尽。
155、修：长。揭：高举。
156、盖：车盖。
157、仆夫：指驾车的人。正：治办。策：马鞭。
158、氛：大气。溶：广大貌。
159、灼药：热貌。
160、赫戏：光彩明盛貌。
161、青雕：青纹之龙，古以为东方宿名。
162、函：含。
163、曳：牵拖。
164、蔑蒙：指由云、雾、气等形成的轻扬之物。
165、纷：多。回回：明亮貌。
166、辟扉：开门。
167、广乐：传说天上的一种乐曲。九：表示多数。
168、律韵：泛指乐韵标准。
169、盘逸：尽情逸乐。
170、素：指素女。
171、溢：满，此指过度逸乐。
172、肃肃：清穆貌。
173、锵锵：高貌。
174、罔车：指毕宿。
175、威弧：指弧矢星，在狼星东南，古以像天弓。
176、河鼓：星名，一说即牵牛星。
177、泛泛：水流动貌。云汉：天河。
178、招摇：星名，在北斗星柄部的南方。
179、连卷：长曲貌。飒：风声。
180、烂漫：分散貌。
181、凌：乘。
182、宕冥：渺远的天空。贯：穿。
183、廓：空旷而广大。穷：终极。
184、开阳：指北斗七星中的第六颗星。
185、悁：忧郁。
186、眷眷：依恋向往貌。
187、怀：安。
188、虚无：指天空。
189、霏霏：云飞貌。
190、缤：纷纭杂乱。联翩：连续不断。常闾：故里。
191、畴昔：往昔。卷：收。
192、初服：指入仕之前的服装。
193、文章：指错杂的色彩或花纹。焕：鲜明。
194、六艺：指古时关于礼、乐、射、御、书、数六个方面的知识和技能。
195、典籍：前代圣贤之书，包括儒学诸经。
196、玩：习。徽：美。
197、曾氏：指孔子的弟子曾参。
198、共：同“恭”。服：行。
199、省：反思。
200、苟：假若。
201、墨：“默”。无为：指道家顺其自然，不去劳心逐物的处事原则。
202、不出户而知天下：用《老子·四十七章》“不出户，知天下”意，河上公注日：“圣人以己身知人身，以已家知人家，所以见天下矣。”
203、系：辞赋末尾总结全文之词。俟：等待。黄清：古人认为黄河千年水清一次，因以喻时机难遇。《左传·襄公八年》引逸《诗》：“俟河之清，人寿几何？”
204、远度：远行。六区：指天、地、四方。
205、逞：极尽。
206、希：少。柏舟：《诗经·邶风》篇名，诗中有“忧心悄悄，愠于群小……静言思之，不能奋飞”语。《诗序》称此诗“言仁不遇也”，张衡引此诗，意在述不遇明君，反遭宦官怨忌的苦衷。悄悄，忧貌。吝：惜。
207、松、乔：指古时仙人赤松子和王子乔，二人分别居于昆仑山和嵩高山。李贤注引《列仙传》，“赤松子，神农时雨师，服水玉，教神农；能入火自烧。至昆仑山上，常止西王母石室，随风上下。王子乔，周灵王太子晋也。好吹笙作风鸣，游伊、洛间，道士浮丘公接上嵩高山。三十余年。”跱：踞。离，附。结精：犹谓集中精力，一心一意。携：牵引，此指惦念。
208、朅来：去来，多用作偏义复词，本句侧重在“来”。玄：与标题“玄”义同，亦即上文“修初服”以下所言。諆：策划，指前人阐发的哲理。
[2]
白话译文
我常常思虑图谋全身之事，以为吉凶变幻无定，隐微难以明知，于是作《思玄赋》，以宣示寄托情志。赋的辞文说：
仰瞻前代哲人玄之又玄的高妙教训啊，虽然其理越看越高妙，但我也不能背离。若不是仁人所居之地我将去哪里居住啊，不是义士之足迹我将去追随谁？深深牢记胸中永远思审其义啊，日日月月永不衰减。内心真诚地爱好美好的德行啊，爱慕古人贞定的节操。恭敬谨慎顺应礼法啊，遵循法度规矩而不失误。志向凝结专一遵循先哲之训啊，诚心坚固如绳结坚不可解。为昭明德操而制作佩饰啊，佩带夜光明珠与玉树。腰系香囊中装着秋兰的花朵啊，又连缀着香草江离。花草重叠香气浓烈啊，真能保持长久而难以消歇。佩饰美好举世无双啊，不是时俗所珍惜的那一类。展放我的花朵而没有人看见啊，散播我的香气而没有人闻到。孤独深居在偏僻荒陋之处啊，哪敢怠惰荒嬉而舍弃勤奋。庆幸八恺、八元遇到了虞舜啊，喜贺傅说生活在殷代。羡慕前贤遗留的风尚啊，痛心降生太晚没有赶上那个时代。我是多么的孤单独行啊，孑然一人无伴可语。有感凤凰的特立栖息啊，悲伤善人君子的孤独寡合。
不遇知己又有何伤啊，怕的是众小人假冒真贤。周公旦受到众弟的诽谤啊，打开铜皮封缄的文献柜才知真相被相信。看到众民多邪僻之行啊，害怕众民立法危害己身。增加烦忧与迷惑啊，与谁可以推心置腹剖真心。私下忧愁不堪深深思念啊，思绪纷乱理不出头绪。只愿尽力坚守礼义啊，虽然贫穷也不改初衷。虽承凋虎的贫穷，愿竭试象之力啊，坚守齐踵焦原的礼义。庶几这样尊奉行止可以合于礼啊，发誓约言至死方休。世俗小人胡作非为致使事物变化啊，泯灭规矩改变法度。珍惜野篙艾草放进双层竹编衣箱啊，竟说香蕙白芷不芬香。摈弃西施而不临幸啊，给骏马要袅套上马笼头，让它驾起载货的重车。行为邪僻反而得志啊，依循法度却遭受祸殃。思天地广大无穷无尽啊，为何人生遭遇反复无常？不降低情操苟且求容啊，譬如临河却无船。想要花言巧语谄媚乞求啊，这不是我内心所要尝试的。穿上温恭的黑花衣啊，披上礼义的五色绣花服。交织贞节诚信作为衣带啊，错杂技艺本领作为玉珩。玉佩和绶带的色彩鲜明啊，玉璜击声远传更悠长。长久游息随心所欲啊，白日奄忽西落山岗。依赖知己使我得以进用啊，杜鹃鸣叫使百草凋谢不芳。希望芝草一年开三次花啊，迫于白露凝霜不得开放。四时不停循环代替啊，谁可与之并列为偶？叹息妒嫉美人难以与之并行啊，想要追随仙人韩众与他四处飘流。担心时间渐进学仙不成啊，留下则被谗邪掩蔽不得显扬。
心里犹豫迟疑不决啊，来到岐山脚下向文王陈情请决。文王双手拿着蓍草为我占卜啊，《遁卦》说：远走高飞保护名誉为大利。卦象还告知：经历众山四处周游啊，振翼凭借急风高扬美名。二女有感于高山啊，寒冰毁折不可经营。天高尚可变为水泽啊，谁云道路不平不可行？时时自勉不断努力啊，尚欲登上高高的玉阶。害怕算卦人的卜筮啊，钻孔龟甲观其吉凶。遇到了“栖鹤兆”啊，怨恨素志不得施展。遨游尘俗之外瞥见高天啊，凭据高远之地而哀鸣。雕鹗恶鸟贪婪争逐啊，我鹤修美高洁更加荣光。（文王说）“你卜得‘栖鹤兆’啊，鹤子归依母鹤然后得安宁。”
占卜吉祥没有凶辞啊，选择吉日整理行装。早晨我在清水洗沐啊，在朝阳的地方晒干我的头发。用飞泉的微流漱口啊，咀嚼石上灵芝的露液。鸟儿高飞鱼儿跃啊，我将漫游于荒远八方。经过少的穷桑之野啊，向东方木神句芒问询东海中的三座仙山。大道真义是多么淳朴精要啊，离开尘俗顿感飘然轻松。登上蓬莱从容徘徊啊，龟负蓬莱拍手欢舞而不倾倒。留在瀛洲采摘灵芝啊，姑且用它延年益寿。凭依回归的云朵而远逝啊，晚上我宿在扶桑。吸青山顶峰的露水啊，饮半夜的水气作为食粮。昔日梦中见到了木禾啊，木禾生在昆仑高峰上。
早晨我从汤谷出发啊，追从夏禹在会稽山上。招集众多执玉持帛的神仙啊，怨恨防风氏违命后至。奔向西南方向的长沙啊，在长沙南面问候大舜姚重华。哀伤舜妃娥皇女英未能随从啊，二妃溺死在湘水之滨。放目远眺衡山曲阿啊，看到祝融氏因山崩而毁坏的荒坟。哀痛火神祝融无归处啊，孤魂寄托在野外山坡上。愁绪郁郁思慕远方啊，越过卬州而游乐。登上日升正中处的昆吾啊，在炎热的南方火山边休息。火光四射将天染成大红色啊，大水沸腾波涛汹涌。热风聚合更增酷热啊，忧思抑郁难以聊赖。
孤独寄客于它乡无友作伴啊，我怎能长留在此地。回看西方金天长长叹息啊，我欲去往西方游乐。前面祝融举旗指示方向啊，后继朱雀高捧大旗。行经都广的建木啊，拾取若木之花犹豫不决。在西海超越轩辕国啊，跨过沃民国的龙鱼。听说这些国家人皆寿至千岁啊，这何曾足以使我快乐？
思念九州独特的风俗啊，随从西方之神蓐收起身前往。倏忽神化如蝉蜕解脱啊，与精纯之气结友为徒侣。踏经白门驰向东方啊，我驰行在中土。横渡潺湲的弱水啊，止步于华山北面的黄河之滨。呼叫河伯清理渡口啊，划龙舟渡我过河。正值黄帝升天神灵未归啊，怅然徘徊长久伫立。在茂盛的河林树下休息啊，赞美《诗经·关雎》告诫女子之德。黄帝之灵归至而咨询啊，寻求天道应往哪里去。说：“相信切近怀疑旷远啊，《六经》缺闻则不记载。神道不明难以详察啊，谁能谋划就追从谁？牛哀生病变为虎啊，虽遇其兄也一定吃掉它。蜀王鳖令死后尸体丢失了啊，复活后传得蜀帝之位并世代绵延久长。人的死生错杂不齐啊，虽然主管性命的司命神也不明晰。当年窦皇后尚在去往代王的路上哭泣啊，可后来子孙当位世代昌盛。
王皇后恣意奢侈于汉朝宫廷中啊，最后含忧而死没有后代。都尉颜驷当年眉毛花白老于郎署啊，及过了三代才遇到汉武帝。当年董贤二十二岁就作了大司马卫将军啊，虽按天子葬礼营造了墓穴可是最后却死无葬身之地。吉凶互为因果啊，常是反复无常没有定数。当初叔孙豹因梦中竖牛帮他解除了天的重压而喜欢竖牛啊，但后来竖牛想搅乱占有叔孙豹的家室就幽禁了他。当初晋文公因杀手勃鞮砍断其袖而怨恨勃鞮啊，后来阉人勃鞮将吕甥却芮要谋反作乱之事告诉了晋文公使其以后得到了安宁。像叔孙豹、晋文公这样的通达之人都不明于喜欢厌恶啊，更何况爱宠昏惑不明的人怎能将善恶分辨清楚。秦始皇解释图谶的内容而戒备胡人啊，防备于外敌而亡于内部的胡亥。周犨夫妇用人力车拉财物外逃以躲避还财给张车子的旧约啊，适逢妻产子于车下夫取子名为“车子”（而失财）。梓慎、裨灶是通晓天道的人啊，可是占卜水灾火灾时告辞却不应验。梁国老人忧虑好模仿人子的黎丘山的鬼啊，当其子迎他时他误将子当作鬼而拔剑刺杀了他。亲眼所见都不能识别啊，何况幽隐晦暗之事怎可信。不要被世俗所累使己忧愁啊，忧愁过多会生病。苍天所视是很明察的啊，辅助诚实的帮助仁德的人。商汤斋戒洁身以己为祭品祈祷苍天啊，蒙受大福而拯救了人民。宋景公三次谋虑都是为了治理国家啊，感动火星迁徙到其它时辰的地方。魏颗诚信顺从事理啊，鬼绊杜回助他打败了秦国。皋陶行为高尚培植德操啊，因德高而封其后于英、六二国。桑树枝末寄生的植物啊，百草至秋皆凋落独有它还生长。既然有不说则不应答啊，又有去往何处而不回返？何不远走高飞播扬声誉啊，谁说时机可以等待。”
仰首举目远眺啊，神魂怅惘若失孤独无伴。中国世俗何其狭隘啊，将去北方遍处周游。行走在洁白的积冰之上啊，清泉寒凝闭塞而不流。寒风刺骨长久不息啊，风声呼啸拂掠山峰。北方神兽玄武缩入壳中啊，螣蛇蜷曲畏缩缠绕。江河结冰鱼鳞竦立啊，鸟栖寒枝站立不稳。坐在北方极阴之地的暗室中啊，叹息抽泣愁绪更浓。埋怨高阳所选择的居处啊，报怨颛顼居住的北方。往来四方边远之地就像往来织络啊，北方也并不比别处好。眼望北极寒冰覆盖的山峰人迹不能到的山崖啊，放纵我的马缰奔向不周山。狂风迅猛送我前行啊，顺风飞快驰跑不加控制。飞快驰入深深的洞穴啊，马蹄击打着长长的大川。行经阴森的地中倍感寂寞啊，怜悯感伤坟羊潜入地下如此之深。
在地下追随混沌无形的元气啊，超出在元气之前而向上飘浮。驰出西方密山的幽暗荒野啊，不知小路所经由的地方。催促烛龙叫它举起火炬啊，经过钟山而中途休息。瞻望瑶溪红色的高崖啊，凭吊祖江的被杀。在银台访问西王母啊，进食玉芝以填饥肠。西王母因我的到来而欢悦啊，又责怪我走得太慢。载上太华山上的明星玉女啊，又召来洛水女神宓妃。都是那样的美丽妩媚啊，再加上含情的眼睛弯弯的细眉。轻舒纤纤细腰啊，扬起色彩斑斓的衣衫。朱唇微启莞尔含笑啊，容颜焕发光彩照人。赠给我环、琨玉佩和美玉、香缨啊，又送我各色缯绮以表明她们结好的心意。虽然容貌美艳所赠丰厚啊，但心志不专不称我意。玉女、宓妃因不被收纳而悲伤啊，一起咏读诗句并清音歌唱。歌辞说：“天地之间烟云缭绕啊，百花争艳竞相开放。鹤颈相依彼唱此和啊，雎鸠水鸟关关和鸣。姣姣处女心恋君子啊，心神慌乱魂不守舍。为何善良贤明的君子啊，却这么快就忘记了我。”
将要应答二女歌诗但不得闲暇啊，于是整理车驾急速驰行。瞻望高高的昆仑山啊，面临河水弯道浩瀚无垠。灵龟伏底背负河中的高地啊，螭龙横卧飞架桥梁。登上阆风山旁的曾城啊，用不死树交架成床。将玉树花朵碾碎作为干粮啊，酌取白水作为水浆。使巫咸为我占梦啊，占得吉祥的卦辞：“在昆仑山上滋养繁茂你的美德啊，正应合你梦见‘得时之中’的嘉禾。禾穗低垂眷恋其根啊，你要思归你的故乡。和静自安顺应时俗啊，姑且纯美你的居所。”
告诫众僚早些相会啊，全都恭于职守一起来迎接我。雷神丰隆霹雳雷声震惊天庭啊，电神列缺闪电照亮夜空。云神屏翳聚集乌云啊，暴雨倾盆击打道途。在玉饰的车上安上马缰环并树起华盖啊，驯服应龙为我驾车。百神簇拥全随身后啊，聚集车骑棋罗星布。扬起我的衣袖登上车啊，摇动长剑高低起伏。高冠耸立映照车盖啊，佩饰繁盛光彩辉煌。仆夫庄敬挥舞马鞭啊，八龙驾车飞腾高驰。以大气为旄旗广大无际啊，以长虹为旌旗随风飘扬。手抚车箱栏杆而远眺啊，内心焦热如滚汤。羡慕天帝之都的光明灿烂啊，为何迷恋故土而不忘。左面青色琱龙举起有如灵芝的车盖啊，右面白虎执掌发令的铜铃。叫前面朱雀高举羽旄啊，委任玄冥以水衡之职。嘱告风神箕伯收敛狂风啊，拂除混浊之气而天宇澄清。摇曳云旗迎风飘扬啊，玉饰车铃叮叮鸣响。腾上高天飞向远方啊，凭借游气向上飞行飘浮。安闲有节的飞行缓缓来到啊，火花闪烁显扬神的灵光。叫上帝的守门人打开门啊，想于琼宫拜见天帝。聆听天上的《广乐》多次演奏啊，神情舒展和乐融融。凭借音乐而考察政治的治乱啊，其意表现在开始就能观测它的终结。忧思放纵游乐不知满足啊，担心欢乐将去悲哀将来。素女拨弦余音袅袅啊，黄帝乐师大容吟歌而警告戒除逸乐。防止过度逸乐而宁静心志啊，趁我尚有闲暇还要远走高飞。离开了清莹的紫宫啊，来到高高的太微之下。命令王良执鞭驾车啊，逾过耸天的高阁。立在密密的罔车星边啊，到广大无边的青林中打猎。用力拉弯威弧啊，射杀嶓冢山上的大狼。观看在北落边的壁垒啊，敲起咚咚的河鼓。乘着天潢星浮游啊，渡过广阔的云汉天河。凭依招摇摄提星宿随时节而回转啊，观察日月二纪、金木水火土五纬星连绵相继的运行。或高扬自恣或疏落连绵曲折啊，星宿众多天象纷纭。飞驰不停若有若无啊，星宿分散连绵不绝旷缈幽深往复摇荡。乘着轰然的惊雷啊，戏耍裂天的闪电。在天之高处逾越元气啊，穿过从下面映照的日月倒影而高起。空廓广大无际无涯啊，如今我游遍天外各方。凭据开阳星而俯视啊，下临缈远的故乡。
离乡孤处使人悲伤不已啊，内心忧郁只想回家乡。神魂萦绕频频回望啊，马倚车辕原地徘徊。虽然遨游四方使我苟且偷得片时的欢乐啊，但怎能削减心中的悲哀与思念。出了天门啊顺天路降下，乘着疾风啊在天空中驰骋。云朵飘飘啊萦绕我的车轮，疾风飒飒啊吹掠我画有鸟隼的旗。缤纷连绵啊昏暗朦胧，倏忽之间啊恍恍惚惚已回到了故乡。
收敛往日的游乐啊，收敛过于放纵的远游之心。治理我从前穿的那种软软的衣服啊，带上我长长的玉佩。光彩鲜明灿烂夺目啊，美好的衣饰色彩缤纷随风轻扬。驾驭六艺的宝车啊，遨游在道德的平原森林。编结五经为网罟啊，驱遣儒、墨之学以之为猎物。把玩阴阳变化之术啊，吟咏《雅》、《颂》的懿美德音。赞美曾子《归耕》之孝啊，仰慕大舜躬耕历山的崇高。早晚恭敬没有二心啊，坚持终始所服事的礼义。至晚犹是忧伤戒惧如临危难以减少过错啊，害怕我的修养不能日日提高。如果我内心是正直的啊，没有人了解我我也不惭愧。默默无为专一志向啊，我与仁义优游逍遥。不出门而尽知天下事啊，何必远游受苦劳。
总结全文说：
天长地久无穷尽岁月荏苒不停留，等待黄河水复清空想无期心怀忧。
愿凭远游聊以自我欢娱，上天入地无常路游尽上下四方。
纵马驰骋腾跃上空远离世俗，飘然若神尽情遨游快我心意。
天不可高升仙人稀少，《柏舟》诗说忧心忡忡不忍远飞。
赤松子、王子乔两位仙人高踞天上凡人谁能附丽？只能是精魂系结神游天宇心灵相遇。
挽回远游情志追从玄圣之道，获我所求之清静无为又有何思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