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
第五十六回 敏探春兴利除宿弊 识宝钗小惠全大体
话说平儿陪着凤姐吃了饭,伏侍盥漱毕,方往探春处来。只见院中寂静,只有丫鬟婆子诸内壶近人在窗外听候。平儿进入厅中,见他姊妹三人正议论些家务,说的便是年内赖大家请吃酒,他家花园中的事。见他来了,探春便命他脚踏上坐了,因说道:“我想的事不为别的,因想着我们一月有二两月银外,丫头们又另有月钱。前儿又有人回,要我们一月所用的头油脂粉,每人又是二两。这又同才刚学里的八两一样,重重叠叠,事虽小,钱有限,看起来也不妥当。你『奶』『奶』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平儿笑道:“这有个原故:姑娘们所用的这些东西自然是该有分例的,每月买办买了令女人们各房交与我们收管,不过预备姑娘们使用就罢了。没有一个我们天天各人拿着钱,找人买头油又是脂粉去的理。所以外头买办总领了去,按月使女人按房交与我们的。姑娘们的每月这二两原不是为买这些的,原为的是一时当家的『奶』『奶』太太,或不在家,或不得闲,姑娘们偶然一时可巧要几个钱使,省得找人去。这原是恐怕姑娘们受委屈,可知这个钱并不是买这些才有的。如今我冷眼看着,各房里的我们的姊妹都是现拿钱买这些东西的,竟有一半。我就疑『惑』,不是买办脱了空,迟些日子;就是买的不是正经货,弄些使不得的东西来搪塞。”探春李纨都笑道:“你也留心看出来了。脱空是没有的,也不敢,只是迟些日子。催急了,不知那里弄些来,不过是个名儿,其实使不得,依然得现买。就用这二两银子,另叫别人的『奶』妈子的或是弟兄哥哥的儿子买了来,才使得。若使了官中的人,依然是那一样的。不知他们是什么法子。是铺子里坏了不要的,他们都弄了来,单预备给我们?”平儿笑道:“买办买的是那样的,他买了好的来,买办岂肯和他善开交,又说他使坏心,要夺这买办了。所以他们也只得如此,能可得罪了里头,不肯得罪了外头办事的人。姑娘们只能可使『奶』妈妈们,他们也就不敢闲话了。”探春道:“因此,我心里不自在。钱费两起,东西又白丢一半,通算起来反费了两折子。不如竟把买办的这一项每月蠲了为是。此是一件事。第二件,年里往赖大家去,你也去的,你看他那小园子比咱们这个如何?”平儿笑道:“还没有咱们这一半大,树木花草也少多了。”探春道:“我因和他家女儿说闲话儿,谁知那么个园子,除他们戴的花儿,吃的笋菜鱼虾之外,一年还有人包了去,年终足有二百两银子剩。从那日我才知道,一个破荷叶,一根枯草根子都是值钱的。”宝钗笑道:“真真膏粱纨绮之谈。虽是千金小姐,原不知这事,但你们都念过书识字的,竟没看见朱夫子有一篇‘不自弃文’不成?”探春笑道:“虽也看过,不过是勉人自励。虚比浮词,那里都真有的。”宝钗道:“朱子都有虚比浮词?那句句都是有的。你才办了两天的事,就利欲薰心,把朱子都看虚浮了。你再出去,见了那些利弊大事,越发把孔子也看虚了。”探春笑道:“你这样一个通人,竟没看见子书。当日姬子有云:‘登利禄之场,处运筹之界者,窃尧舜之词,背孔孟之道——’”宝钗笑道:“底下一句呢?”探春笑道:“如今只断章取义;念出底下一句,我自己骂我自己不成!”宝钗道:“天下没有不可用的东西,既可用,便值钱。难为你是个聪明人,这些正事大节目事竟没经历,也可惜迟了。”李纨笑道:“叫了人家来,不说正事,你们且对讲学问。”宝钗道:“学问中便是正事。此刻于小事上用学问一提,那小事越发作高一层了;不拿学问提着,便都流入市俗去了。”三人只是取笑之谈,说了笑了一回,便仍谈正事。探春因又接着说道:“咱们这园子只算比他们的多一半。加一倍算,一年就有四百银子的利息。若此时也出脱生发银子,自然小器,不是咱们这样人家的事;若不派出两个一定的人来,既有许多值钱之物,一味任人作践,也似乎暴殄天物。不如在园子里的所有的老妈妈中,拣出几个本分老成能知园圃事的,派准他们收拾料理,也不必要他们交租纳税,只问他们一年可以孝敬些什么。一则园子有专定之人修理花木,自有一年好似一年的,也不用临时忙『乱』;二则也不至作践,白辜负了东西;三则老妈妈们也可借此小补,不枉年日在园中辛苦;四则亦可以省了这些花儿匠、山子匠、打扫人等的工费。将此有馀,以补不足,未为不可。”宝钗正在地下看壁上的字画,听如此说一则,便点一回头,说完便笑道:“善哉,三年之内,无饥馑矣。”李纨笑道:“好主意。这果一行,太太必喜欢。省钱事小,第一有人打扫。专司其职,又许他们去卖钱。使之以权,动之以利,再无不尽职的了。”平儿道:“这件事须得姑娘说出来,我们『奶』『奶』虽有此心,也未必好出口。此刻姑娘们在园里住着,不能多弄些顽意儿陪衬,反叫人去监管修理,图省钱。这话断不好出口。”宝钗忙走过来『摸』着他的脸,笑道:“你张开嘴,我瞧瞧你的牙齿舌头是什么作的。从早起来到这会子,你说了这些话,一套一个样儿,也不奉承三姑娘;也没见你说『奶』『奶』才短想不到;也并没有三姑娘说一句,你就说一句是。横竖三姑娘一套说出,你就有一套话进去。总是三姑娘想得到的,你『奶』『奶』也想到了,只是必有个不可办的原故。这会子又是因姑娘住的园子,不好因省钱令人去监管。你们想想这话:若果真交与人弄钱去的,那人自然是一枝花儿也不许掐,一个果子也不许动了。姑娘们分中自然不敢,天天与小姑娘们就吵不清。他这远愁近虑,不抗不卑,他『奶』『奶』便不是和咱们好,听他这一番话也必要自愧的变好了,不和也变和了。”探春笑道:“我早起一肚子气,听他来了,忽然想起他主子来,素日当家,使出来的好撒野的人,我见了他更生了气。谁知他来了,避猫鼠儿似的站了半日,怪可怜的;接着又说了那么些话,不说他主子待我好,倒说‘不枉姑娘待我们『奶』『奶』素日的情意了’。这一句话不但没了气,我倒愧了,又伤起心来。我细想,我一个女孩儿家,自己还闹得没人疼没人顾的,我那里还有好处去待人。”口内说到这里,不免又流下泪来。李纨等见他说的恳切;又想他素日赵姨娘每生诽谤,在王夫人跟前亦为赵姨娘所累,也都不免流下泪来。都忙劝他:“趁今日清静,大家商议两件兴利剔弊的事,也不枉太太委托一场。又提这没要紧的事做什么。”平儿忙道:“我已明白了。姑娘竟说谁好,竟一派人就完了。”探春道:“虽如此说,也须得回你『奶』『奶』一声。我们这里搜剔不遗,已经不当,——皆因你『奶』『奶』是个明白人,我才这样行;若是糊涂,多歪多妒的,我也不肯,倒像抓他乖一般。——岂可不商议了行。”平儿笑道:“既这样,我去告诉一声。”说着,去了半日方回来,笑说:“我说是白走一趟。这样好事,『奶』『奶』岂有不依的。”探春听了,便和李纨命人将园中所有的婆子的名单要来,大家参度,大概定了几个。又将他们一齐传来,李纨大概告诉了他们。众人听见,无不愿意,也有说:“那一片竹子单交给我,一年工夫,明年又是一片。除了家里吃的笋,一年还可交些钱粮。”这一个说:“那一片稻地交给我,一年这些顽的大小雀鸟的粮食不必动官中钱粮,我还可以交钱粮。”探春才要说话,人回:“大夫来了,进园瞧姑娘。”众婆子只得去接大夫。平儿忙说:“单你们有一百个也不成个体统。难道没有两个管事的头脑带进大夫来?”回事的那人说:“有吴大娘和单大娘他两个在西南角上聚锦门等着呢。”平儿听说,方罢了。众婆子去后,探春问宝钗如何。宝钗笑答道:“幸于始者怠于终,缮其辞者嗜其利。”探春听了,点头称赞,便向册上指出几个来,与他三人看。平儿忙去取笔砚来。他三人说道:“这一个老祝妈是个妥当的,况他老头子和他儿子代代都是管打扫竹子。如今竟把这所有的竹子交与他。这一个老田妈本是个种庄家的,稻香村一带,凡有菜蔬稻稗之类,虽是顽意儿,不必认真大治大耕,也须得他去,再一按时加些培植,岂不更好?”探春又笑道:“可惜蘅芜苑和怡红院这两处大地方竟没有出利息之物。”李纨忙笑道:“蘅芜苑更利害。如今香料铺并大市大庙卖的各处香料香草儿,都不是这些东西!算起来比别的利息更大。怡红院别说别的,单只说春夏天一季玫瑰花,共下多少花;还有一带篱笆上蔷薇、月季、宝相、金银藤:单这没要紧的草花,干了卖到茶叶铺『药』铺去,也值几个钱。”探春笑道:“原来如此。只是弄这香草的没有在行的人。”平儿忙笑道:“跟宝姑娘的莺儿,他妈就是会弄这个的。上回他还采了些晒干了,编成花篮、葫芦,给我顽的。姑娘倒忘了不成?”宝钗笑道:“我才赞你,你倒来捉弄我了。”三人都诧异,问道:“这是为何?”宝钗道:“断断使不得。你们这里多少得用的人,一个一个闲着没事办,这会子我又弄个人来,叫那起人连我也看小了。我倒替你们想出一个人来:怡红院有个老叶妈,他就是茗烟的娘,那是个诚实老人家。他又和我们莺儿的娘极好。不如把这事交与叶妈。他有不知的,不必咱们说,他就找莺儿的娘去商议了。那怕叶妈全不管,竟交与那一个,那是他们私情儿,有人说闲话也就怨不到咱们身上了。如此一行,你们办的又至公,于事又甚妥。”李纨平儿都道:“是极。”探春笑道:“虽如此,只怕他们见利忘义。”平儿笑道:“不相干。前儿莺儿还认了叶妈做干娘,请吃饭吃酒,两家和厚,好的很呢。”探春听了方罢了。又共同斟酌出几个人来,俱是他四人素昔冷眼取中的,用笔圈出。一时,婆子们来回大夫已去,将『药』方送上去。三人看了,一面遣人送出去取『药』,监派调服;一面探春与李纨明示诸人,某人管某处,按四季除家中定例用多少外,馀者任凭你们采取了去取利,年终算帐。探春笑道:“我又想起一件事:若年终算帐归钱时,自然归到帐房,仍是上头又添一层管主,还在他们手心里,又剥一层皮。这如今我们兴出这事来,派了你们,已是跨过他们的头去了,心里有气,只说不出来,你们年终去归帐,他还不捉弄你们等什么。再者,一年间管什么的,主子有一全分,他们就得半分,这是家里的旧例,人所共知的,别的偷着的在外。如今这园子里是我的新创,竟别入他们的手,每年归帐,竟归到里头来才好。”宝钗笑道:“依我说,里头也不用归帐。这个多了,那个少了,倒多了事。不如问他们谁领这一分的,他就揽一宗事去。不过是园里的人的动用。我替你们算出来了,有限的几宗事:不过是头油、胭粉、香、纸,每一位姑娘几个丫头都是有定例的;再者,各处笤帚、撮簸、掸子,并大小禽鸟鹿兔吃的粮食。不过这几样,都是他们包了去,不用帐房去领钱。你算算,就省下多少来?”平儿笑道:“这几宗虽小,一年通共算了,也省得下四百两银子。”宝钗笑道:“却又来。一年四百,二年八百,取租的房子也能看得了几间,薄地也可添几亩。虽然还有富馀的,但他们既辛苦闹一年,也要叫他们剩些,粘补粘补自家。虽是兴利节用为纲,然亦不可太啬。纵再省上二三百银子,失了大礼统也不像。所以如此一行,外头帐房里一年少出四五百银子,也不觉得很艰啬了,他们里头却也得些小补;这些没营生的妈妈们也宽裕了;园子里花木也可以每年滋长蕃盛;你们也得了可使之物:这庶几不失大体。若一味要省时,那里不搜寻出几个钱来。凡有些馀利的,一概入了官中,那时里外怨声载道,岂不失了你们这样人家的大体。如今这园里几十个老妈妈们,若只给了这几个,那剩的也必抱怨不公。我才说的他们只供给这几样,也未免太宽裕了。一年竟除这个之外,他每人不论有馀无馀,只叫他拿出若干贯钱来,大家凑齐,单散与园中这些妈妈们。他们虽不料理这些,却日夜也是在园中照看当差之人,关门闭户,起早睡晚,大雨大雪,姑娘们出入抬轿子,撑船,拉冰床,一应粗糙活计都是他们的差使。一年在园里辛苦到头,这园里既有出息,也是分内该沾带些的。——还有一句至小的话,越发说破了。你们只管了自己宽裕,不分与他们些,他们虽不敢明怨,心里却都不服,只用假公济私的,多摘你们几个果子,多掐几枝花儿,你们有冤还没处诉。叫他们也沾带了些利息,你们有照顾不到的,他们就替你们照顾了。”众婆子听了这个议论,又去了帐房的辖制,又不与凤姐去算帐,一年不过多拿出若干贯钱来,各各欢喜异常,都齐声说:“愿意。强如出去被他们『揉』搓着,还得拿出钱来呢。”那不得管地的听了每年终又无故得分钱,也都喜欢起来,口内说:“他们辛苦收拾,是该剩些钱粘补的。我们怎么好稳坐吃三注的!”宝钗笑道:“妈妈们也别推辞了。这原是分内应当的。你们只要日夜辛苦些,别躲懒,纵放人吃酒赌钱就是了。不然,我也不该管这事;你们一般听见姨娘亲口嘱托我三五回,说大『奶』『奶』如今又不得闲儿,别的姑娘又小,托我照看照看。我若不依,分明是叫姨娘『操』心。我们『奶』『奶』又多病多痛,家务也忙。我原是个闲人,便是个街坊邻居,也要帮着些,何况是亲姨娘托我。我免不得去小就大,讲不起众人嫌我。倘或我只顾了小分,沽名钓誉,那时酒醉赌博,生出事来,我怎么见姨娘;你们那时后悔也迟了,就连你们素日的老脸也都丢了。这些姑娘小姐们,这么一所大花园都是你们照看,皆因看得你们是三四代的老妈妈,最是循规蹈矩的,原该大家齐心顾些体统。你们反纵放别人任意吃酒赌博,姨娘听见了,教训一场犹可;倘若被那几个管家娘子听见了,他们也不用回姨娘,竟教导你们一番,你们这年老的反受了年小的教训。虽是他们是管家,管的着,你们何如自己存些体统,他们如何得来作践。所以我如今替你们想出这个额外的进益来,也为大家齐心,把这园里周全得谨谨慎慎,使那些有权执事的看见这般严肃谨慎,且不用他们『操』心,他们心里岂不敬服。也不枉替你们筹画这进益。既能夺他们之权,生你们之利;岂不能省无益之事,分他们之忧。你们去细想想这话。”众人听了,都欢声鼎沸,说:“姑娘说的很是。从此姑娘『奶』『奶』只管放心。姑娘『奶』『奶』这样疼顾我们,我们再要不体上情,天地也不容了。”
刚说着,只见林之孝家的进来,说:“江南甄府里家眷昨日到京,今日进宫朝贺。此刻先遣人来送礼请安。”说着,便将礼单送上去。探春接了,看道是:“上用的妆缎蟒缎十二疋、上用杂『色』缎十二疋、上用各『色』纱十二疋、上用宫十二疋、官用各『色』缎纱绫二十四疋。”李执也看过,说:“用上等封儿赏他。”因又命人去回贾母。贾母便命人叫李纨,探春宝钗等也都过来,将礼物看了。李纨收过一边,吩咐内库上人说:“等太太回来看了再收。”贾母因说:“这甄家又不与别家相同,上等封儿赏男人,只怕展眼又打发女人来请安,预备下尺头。”一语未完,果然人回:“甄府四个女人来请安。”贾母听了,忙命人带进来。那四个人都是四十往上年纪,穿戴之物皆比主人不甚差别,请安问好毕。贾母命拿了四个脚踏来。他四人谢了坐,待宝钗等坐了,方都坐下。贾母便问:“多早晚进京的?”四人忙起身回说:“昨日进的京。今日太太带了姑娘进宫请安去了,故先令女人们来请安,问候姑娘们。”贾母笑问道:“这些年没进京,也不想到今年来。”四人也都笑回道:“正是。今年是奉旨进京的。”贾母问道:“家眷都来了?”四人回说:“老太太和哥儿两位小姐并别位太太都没来,就只太太带了三姑娘来了。”贾母道:“有了人家没有?”四人回道:“尚没有呢。”贾母笑道:“你们大姑娘和二姑娘这两家,都和我们家甚好。”四人笑道:“正是。每年姑娘们有信回去,说全亏府上照看。”贾母笑道:“什么照看。原是世交,又是老亲,原应当的。你们二姑娘更好,更不自尊自大,所以我们才走的亲密。”四人笑道:“这是老太太过谦了。”贾母又问:“你这哥儿,也跟着你们老太太?”四人回说:“也是跟着老太太。”贾母道:“几岁了?”又问:“上学不曾?”四人笑说:“今年十三岁。因长得齐整,老太太很疼。自幼淘气异常,天天逃学,老爷太太也不便十分管教。”贾母笑道:“这不成了我们家的了!你这哥儿叫什么名字?”四人道:“因老太太当作宝贝一样,他又生的白,老太太便叫他作宝玉。”贾母便向李纨等道:“偏也叫作个宝玉。”李纨忙欠身笑道:“从古至今,同时隔代,重名的很多。”四人也笑道:“起了这小名儿之后,我们上下都疑『惑』,不知那位亲友家也倒似曾有一个的。只是这十来年没进京来,却记不真了。”贾母笑道:“岂敢。就是我的孙子。——人来。”众媳『妇』丫鬟答应了一声,走近几步。贾母笑道:“园里把咱们的宝玉叫了来,给这四个管家娘子瞧瞧,比他们的宝玉如何。”众媳『妇』听了,忙去了,半刻围了宝玉进来。四人一见,忙起身笑道:“吓了我们一跳。若是我们不进府来,倘若别处遇见,还只道我们的宝玉后赶着也进了京了呢。”一面说,一面都上来拉他的手,问长问短。宝玉忙也笑问好。贾母笑道:“比你们的长的如何?”李纨等笑道:“四位妈妈才一说,可知是模样儿相仿了。”贾母笑道:“那有这样巧事。大家子孩子们,再养的娇嫩,除了面上有残疾,十分黑丑的,大概看去都是一样的齐整。这也没有什么怪处。”四人笑道:“如今看来,模样儿是一样;据老太太说,淘气也一样;我们看来,这位哥儿『性』情却比我们的好些。”贾母忙问:“怎见得?”四人笑道:“方才我们拉哥儿的手说话便知。我们那一个,只说我们糊涂,慢说拉手,他的东西我们略动一动也不依。所使唤的人都是女孩子们。”话未说完,李纨姊妹等禁不住都失声笑出来。贾母也笑道:“我们这会子也打发人去,见了你们宝玉,若拉他的手,他也自然勉强忍耐一时。可知你我这样人家的孩子们,凭他们有什么刁钻古怪的『毛』病儿,见了外人,必是要还出正经礼数来的。若他不还正经礼数,也断不容他刁钻去了。就是大人溺爱的是他一则生的得人意儿;二则见人礼数,竟比大人行出来的不错,使人见了可爱可怜,背地里所以才纵他一点子。若一味他只管没里没外,不与大人争光,凭他生的怎样,也是该打死的。”四人听了,都笑说:“老太太这话正是。虽然我们宝玉淘气古怪,有时见了人客,规矩礼数更比大人有趣,所以无人见了不爱,只说为什么还打他?殊不知他在家里,无法无天,大人想不到的话偏会说,想不到的事他偏要行,所以老爷太太恨的无法。就是弄『性』,也是小孩子的常情;胡『乱』花费,这也是公子哥儿的常情;怕上学,也是小孩子的常情:都还治的过来。第一,天生下来这一种刁钻古怪的脾气,如何使得。”一语未了,人回:“太太回来了。”王夫人进来问过安,他四人请了安,大概说了两句。贾母便命歇歇去。王夫人亲捧过茶,方退出。四人告辞了贾母,便往王夫人处来,说了一回家务,打发他们回去。不必细说。
这里贾母喜的逢人便告诉,也有一个宝玉,也都一般行景。众人都为天下之大,世宦之多,同名者也甚多;祖母溺爱孙者亦古今之常情,不是什么罕事;故皆不介意。独宝玉是个迂阔呆公子的『性』情,自为是那四人承悦贾母之词。后至园中去看湘云病去。史湘云说他:“你放心闹罢。先是‘单丝不成线,独树不成林’;如今有了个对子,闹急了,再打狠了,你逃走到南京找那一个去。”宝玉道:“那里的谎话你也信了,偏又有个宝玉了。”湘云道:“怎么列国有个蔺相如,汉朝又有个司马相如呢。”宝玉笑道:“这也罢了。偏又模样儿也一样,这是没有的事。”湘云道:“怎么匡人看见孔子,只当是阳虎呢。”宝玉笑道:“孔子阳虎虽同貌,却不同名姓;蔺与司马虽同名,而又不同貌;偏我和他就两样俱同不成?”湘云没了话答对,因笑道:“你只会胡搅,我也不和你分证。有也罢,没也罢,与我无干。”说着,便睡下了。宝玉心中便又疑『惑』起来:若说必无,然亦似有;若说必有,又并无目睹。心中闷闷,回至房中榻上,默默盘算,不觉就忽忽的睡去。竟到了一座花园之内。宝玉诧异道:“除了我们大观园,竟又有这一个园子。”正疑『惑』间,从那边来了几个女儿,都是丫鬟。宝玉又诧异道:“除了鸳鸯、袭人、平儿之外,也竟还有这一干人。”只见那些丫鬟笑道:“宝玉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宝玉只当是说他自己,忙来陪笑说道:“因我偶步到此,不知是那位世交的花园。好姐姐们,带我逛逛。”众丫鬟都笑道:“原来不是咱家的宝玉。他生的倒也还干净,嘴儿也倒乖觉。”宝玉听了,忙道:“姐姐们这里也竟还有个宝玉?”丫鬟们忙道:“‘宝玉’二字,我们是奉老太太、太太之命,为保佑他延寿消灾的。我们叫他,他听见喜欢,你是那里远方来的臭小厮,也『乱』叫起他来。仔细你的臭肉,打不烂你的。”又一个丫鬟笑道:“咱们快走罢,别叫宝玉看见,又说同这臭小厮说了话,把咱们薰臭了。”说着,一迳去了。宝玉纳闷道:“从来没有人如此涂毒我,他们如何竟这样?真亦有我这样一个人不成?”一面想,一面顺步早到了一所院内。宝玉又诧异道:“除了怡红院,也竟还有这么一个院落。”忽上了台阶,进入屋内,只见榻上有一个人卧着,那边有几个女孩儿做针线,也有嘻笑顽耍的。只见榻上那个少年叹了一声,一个丫鬟笑问道:“宝玉,你不睡,又叹什么?想必为你妹妹病了,你又胡愁『乱』恨呢。”宝玉听说,心下也便吃惊。只见榻上少年说道:“我听见老太太说,长安都中也有个宝玉,和我一样的『性』情,我只不信。我才作了一个梦,竟梦中到了都中一个花园子里头,遇见几个姐姐,都叫我臭小厮,不理我。好容易找到他房里,偏他睡觉,空有皮囊,真『性』不知那去了。”宝玉听说,忙说道:“我因找宝玉来到这里。原来你就是宝玉。”榻上的忙下来拉住:“原来你就是宝玉。这可不是梦里了。”宝玉道:“这如何是梦,真而又真了。”一语未了,只见人来说:“老爷叫宝玉。”吓得二人皆慌了;一个宝玉就走,一个宝玉便忙叫:“宝玉快回来,快回来!”袭人在傍,听他梦中自唤,忙推醒他,笑问道:“宝玉在那里?”此时宝玉虽醒,神意尚恍惚,因向门外指说:“才出去了。”袭人笑道:“那是你梦『迷』了。你『揉』眼细瞧,是镜子里照的你的影儿。”宝玉向前瞧了一瞧,原是那嵌的大镜对面相照,自己也笑了。早有人捧过漱盂茶卤来漱了口。麝月道:“怪道老太太常嘱咐说小人屋里不可多有镜子。人小魂不全,有镜子照多了,睡觉惊恐作胡梦。如今倒在大镜子那里安了一张床。有时放下镜套还好;往前来天热,人肯困,那里想的到放他。比如方才就忘了。自然是先躺下照着影儿顽的,一时合上眼,自然是胡梦颠倒。不然,如何得看着自己,叫自己的名字。不如明儿挪进床来是正经。”一语未了,只见王夫人遣人来叫宝玉。不知有何话说,且听下回分解。
刚说着,只见林之孝家的进来,说:“江南甄府里家眷昨日到京,今日进宫朝贺。此刻先遣人来送礼请安。”说着,便将礼单送上去。探春接了,看道是:“上用的妆缎蟒缎十二疋、上用杂『色』缎十二疋、上用各『色』纱十二疋、上用宫十二疋、官用各『色』缎纱绫二十四疋。”李执也看过,说:“用上等封儿赏他。”因又命人去回贾母。贾母便命人叫李纨,探春宝钗等也都过来,将礼物看了。李纨收过一边,吩咐内库上人说:“等太太回来看了再收。”贾母因说:“这甄家又不与别家相同,上等封儿赏男人,只怕展眼又打发女人来请安,预备下尺头。”一语未完,果然人回:“甄府四个女人来请安。”贾母听了,忙命人带进来。那四个人都是四十往上年纪,穿戴之物皆比主人不甚差别,请安问好毕。贾母命拿了四个脚踏来。他四人谢了坐,待宝钗等坐了,方都坐下。贾母便问:“多早晚进京的?”四人忙起身回说:“昨日进的京。今日太太带了姑娘进宫请安去了,故先令女人们来请安,问候姑娘们。”贾母笑问道:“这些年没进京,也不想到今年来。”四人也都笑回道:“正是。今年是奉旨进京的。”贾母问道:“家眷都来了?”四人回说:“老太太和哥儿两位小姐并别位太太都没来,就只太太带了三姑娘来了。”贾母道:“有了人家没有?”四人回道:“尚没有呢。”贾母笑道:“你们大姑娘和二姑娘这两家,都和我们家甚好。”四人笑道:“正是。每年姑娘们有信回去,说全亏府上照看。”贾母笑道:“什么照看。原是世交,又是老亲,原应当的。你们二姑娘更好,更不自尊自大,所以我们才走的亲密。”四人笑道:“这是老太太过谦了。”贾母又问:“你这哥儿,也跟着你们老太太?”四人回说:“也是跟着老太太。”贾母道:“几岁了?”又问:“上学不曾?”四人笑说:“今年十三岁。因长得齐整,老太太很疼。自幼淘气异常,天天逃学,老爷太太也不便十分管教。”贾母笑道:“这不成了我们家的了!你这哥儿叫什么名字?”四人道:“因老太太当作宝贝一样,他又生的白,老太太便叫他作宝玉。”贾母便向李纨等道:“偏也叫作个宝玉。”李纨忙欠身笑道:“从古至今,同时隔代,重名的很多。”四人也笑道:“起了这小名儿之后,我们上下都疑『惑』,不知那位亲友家也倒似曾有一个的。只是这十来年没进京来,却记不真了。”贾母笑道:“岂敢。就是我的孙子。——人来。”众媳『妇』丫鬟答应了一声,走近几步。贾母笑道:“园里把咱们的宝玉叫了来,给这四个管家娘子瞧瞧,比他们的宝玉如何。”众媳『妇』听了,忙去了,半刻围了宝玉进来。四人一见,忙起身笑道:“吓了我们一跳。若是我们不进府来,倘若别处遇见,还只道我们的宝玉后赶着也进了京了呢。”一面说,一面都上来拉他的手,问长问短。宝玉忙也笑问好。贾母笑道:“比你们的长的如何?”李纨等笑道:“四位妈妈才一说,可知是模样儿相仿了。”贾母笑道:“那有这样巧事。大家子孩子们,再养的娇嫩,除了面上有残疾,十分黑丑的,大概看去都是一样的齐整。这也没有什么怪处。”四人笑道:“如今看来,模样儿是一样;据老太太说,淘气也一样;我们看来,这位哥儿『性』情却比我们的好些。”贾母忙问:“怎见得?”四人笑道:“方才我们拉哥儿的手说话便知。我们那一个,只说我们糊涂,慢说拉手,他的东西我们略动一动也不依。所使唤的人都是女孩子们。”话未说完,李纨姊妹等禁不住都失声笑出来。贾母也笑道:“我们这会子也打发人去,见了你们宝玉,若拉他的手,他也自然勉强忍耐一时。可知你我这样人家的孩子们,凭他们有什么刁钻古怪的『毛』病儿,见了外人,必是要还出正经礼数来的。若他不还正经礼数,也断不容他刁钻去了。就是大人溺爱的是他一则生的得人意儿;二则见人礼数,竟比大人行出来的不错,使人见了可爱可怜,背地里所以才纵他一点子。若一味他只管没里没外,不与大人争光,凭他生的怎样,也是该打死的。”四人听了,都笑说:“老太太这话正是。虽然我们宝玉淘气古怪,有时见了人客,规矩礼数更比大人有趣,所以无人见了不爱,只说为什么还打他?殊不知他在家里,无法无天,大人想不到的话偏会说,想不到的事他偏要行,所以老爷太太恨的无法。就是弄『性』,也是小孩子的常情;胡『乱』花费,这也是公子哥儿的常情;怕上学,也是小孩子的常情:都还治的过来。第一,天生下来这一种刁钻古怪的脾气,如何使得。”一语未了,人回:“太太回来了。”王夫人进来问过安,他四人请了安,大概说了两句。贾母便命歇歇去。王夫人亲捧过茶,方退出。四人告辞了贾母,便往王夫人处来,说了一回家务,打发他们回去。不必细说。
这里贾母喜的逢人便告诉,也有一个宝玉,也都一般行景。众人都为天下之大,世宦之多,同名者也甚多;祖母溺爱孙者亦古今之常情,不是什么罕事;故皆不介意。独宝玉是个迂阔呆公子的『性』情,自为是那四人承悦贾母之词。后至园中去看湘云病去。史湘云说他:“你放心闹罢。先是‘单丝不成线,独树不成林’;如今有了个对子,闹急了,再打狠了,你逃走到南京找那一个去。”宝玉道:“那里的谎话你也信了,偏又有个宝玉了。”湘云道:“怎么列国有个蔺相如,汉朝又有个司马相如呢。”宝玉笑道:“这也罢了。偏又模样儿也一样,这是没有的事。”湘云道:“怎么匡人看见孔子,只当是阳虎呢。”宝玉笑道:“孔子阳虎虽同貌,却不同名姓;蔺与司马虽同名,而又不同貌;偏我和他就两样俱同不成?”湘云没了话答对,因笑道:“你只会胡搅,我也不和你分证。有也罢,没也罢,与我无干。”说着,便睡下了。宝玉心中便又疑『惑』起来:若说必无,然亦似有;若说必有,又并无目睹。心中闷闷,回至房中榻上,默默盘算,不觉就忽忽的睡去。竟到了一座花园之内。宝玉诧异道:“除了我们大观园,竟又有这一个园子。”正疑『惑』间,从那边来了几个女儿,都是丫鬟。宝玉又诧异道:“除了鸳鸯、袭人、平儿之外,也竟还有这一干人。”只见那些丫鬟笑道:“宝玉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宝玉只当是说他自己,忙来陪笑说道:“因我偶步到此,不知是那位世交的花园。好姐姐们,带我逛逛。”众丫鬟都笑道:“原来不是咱家的宝玉。他生的倒也还干净,嘴儿也倒乖觉。”宝玉听了,忙道:“姐姐们这里也竟还有个宝玉?”丫鬟们忙道:“‘宝玉’二字,我们是奉老太太、太太之命,为保佑他延寿消灾的。我们叫他,他听见喜欢,你是那里远方来的臭小厮,也『乱』叫起他来。仔细你的臭肉,打不烂你的。”又一个丫鬟笑道:“咱们快走罢,别叫宝玉看见,又说同这臭小厮说了话,把咱们薰臭了。”说着,一迳去了。宝玉纳闷道:“从来没有人如此涂毒我,他们如何竟这样?真亦有我这样一个人不成?”一面想,一面顺步早到了一所院内。宝玉又诧异道:“除了怡红院,也竟还有这么一个院落。”忽上了台阶,进入屋内,只见榻上有一个人卧着,那边有几个女孩儿做针线,也有嘻笑顽耍的。只见榻上那个少年叹了一声,一个丫鬟笑问道:“宝玉,你不睡,又叹什么?想必为你妹妹病了,你又胡愁『乱』恨呢。”宝玉听说,心下也便吃惊。只见榻上少年说道:“我听见老太太说,长安都中也有个宝玉,和我一样的『性』情,我只不信。我才作了一个梦,竟梦中到了都中一个花园子里头,遇见几个姐姐,都叫我臭小厮,不理我。好容易找到他房里,偏他睡觉,空有皮囊,真『性』不知那去了。”宝玉听说,忙说道:“我因找宝玉来到这里。原来你就是宝玉。”榻上的忙下来拉住:“原来你就是宝玉。这可不是梦里了。”宝玉道:“这如何是梦,真而又真了。”一语未了,只见人来说:“老爷叫宝玉。”吓得二人皆慌了;一个宝玉就走,一个宝玉便忙叫:“宝玉快回来,快回来!”袭人在傍,听他梦中自唤,忙推醒他,笑问道:“宝玉在那里?”此时宝玉虽醒,神意尚恍惚,因向门外指说:“才出去了。”袭人笑道:“那是你梦『迷』了。你『揉』眼细瞧,是镜子里照的你的影儿。”宝玉向前瞧了一瞧,原是那嵌的大镜对面相照,自己也笑了。早有人捧过漱盂茶卤来漱了口。麝月道:“怪道老太太常嘱咐说小人屋里不可多有镜子。人小魂不全,有镜子照多了,睡觉惊恐作胡梦。如今倒在大镜子那里安了一张床。有时放下镜套还好;往前来天热,人肯困,那里想的到放他。比如方才就忘了。自然是先躺下照着影儿顽的,一时合上眼,自然是胡梦颠倒。不然,如何得看着自己,叫自己的名字。不如明儿挪进床来是正经。”一语未了,只见王夫人遣人来叫宝玉。不知有何话说,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六回 敏探春兴利除宿弊 识宝钗小惠全大体相关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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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回 贾元春才选凤藻宫 秦鲸卿夭逝黄泉路》原文翻译 - - 《红楼梦》前60回 - - 话说宝玉见收拾了外书房,约定与秦钟读夜书。偏那秦钟秉赋最弱,因在......
- 《第十五回 王凤姐弄权铁槛寺 秦鲸卿得趣馒头庵》原文翻译 - - 《红楼梦》前60回 - - 话说宝玉举目,见北静王水溶头上带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
- 《第十四回 林如海捐馆扬州城 贾宝玉路谒北静王》原文翻译 - - 《红楼梦》前60回 - - 话说宁国府中都总管来升闻得里面委请了凤姐,因传齐同事人等说道:&l......
- 《第十三回 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原文翻译 - - 《红楼梦》前60回 - - 话说凤姐儿自贾琏送黛玉往扬州去后,心中实在无趣,每到晚间,不过和平......
- 《第十二回 王熙凤毒设相思局 贾天祥正照》原文翻译 - - 《红楼梦》前60回 - - 话说凤姐正与平儿说话,只见有人回说:“瑞大爷来了。”凤......
- 《第十一回 庆寿辰宁府排家宴 见熙凤贾瑞起淫心》原文翻译 - - 《红楼梦》前60回 - - 话说是日贾敬的寿辰,贾珍先将上等可吃的东西,稀奇些的果品,装了十六......
- 《第 十 回 金寡妇贪利权受辱 张太医论病细穷源》原文翻译 - - 《红楼梦》前60回 - - 话说金荣因人多势众,又兼贾瑞勒令赔了不是,给秦钟磕了头,宝玉方才不......
- 《第 九 回 恋风流情友入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堂》原文翻译 - - 《红楼梦》前60回 - - 话说秦业父子专候贾家的人来送上学择日之信。原来宝玉急于要和秦......
- 《第 八 回 比通灵金莺微露意 探宝钗黛玉半含酸》原文翻译 - - 《红楼梦》前60回 - - 题曰:“古鼎新烹凤髓香,那堪翠斝贮琼浆。莫言绮谷无风韵,试看......
- 《第 七 回 送宫花贾琏戏熙凤 宴宁府宝玉会秦钟》原文翻译 - - 《红楼梦》前60回 - - 题曰:“十二花容『色』最新,不知谁是惜花人。相逢若问何名氏,......
- 《第 六 回 贾宝玉初试云雨情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原文翻译 - - 《红楼梦》前60回 - - 题曰:“朝叩富儿门,富儿犹未足。虽无千金酬,嗟彼胜骨肉。&rdqu......
- 《第 五 回 游幻境指迷十二钗 饮仙醪曲演红楼梦》原文翻译 - - 《红楼梦》前60回 - - 题曰:“春困葳蕤拥绣衾,恍随仙子别红尘。问谁幻入华胥境,千古......
- 《第 四 回 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芦僧乱判葫芦案》原文翻译 - - 《红楼梦》前60回 - - 却说黛玉同姊妹们至王夫人处,见王夫人与兄嫂处的来使计议家务,又说......
- 《第 三 回 托内兄如海酬训教 接外孙贾母惜孤女》原文翻译 - - 《红楼梦》前60回 - - 却说雨村忙回头看时,不是别人,乃是当日同僚一案参革的号张如圭者。......
- 《第 二 回 贾夫人仙逝扬州城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原文翻译 - - 《红楼梦》前60回 - - 诗云:“一局输赢料不真,香销茶尽尚逡巡。欲知目下兴衰兆,须问......
- 《第 一 回 甄士隐梦幻识通灵 贾雨村风尘怀闺秀》原文翻译 - - 《红楼梦》前60回 - - 此开卷第一回也。作者自云,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